不耐烦的声音止住在眼前的和田鹤玉上,掌柜眼神一下变直了,下意识伸手就要抚摸。
面前衣着被雨水打湿,因为戴着破旧斗笠看不清脸的人将和田鹤玉收了回去,“此乃我家中祖传之玉,想五百两售给掌柜,不知掌柜意下如何?”
“五……五百两?”这样的极品和田鹤玉,居然只要五百两,宛如天上掉了馅饼,掌柜忙把人迎进店中,寻常当铺置换之物,要件件登记在册,供地方官府详查,但千金之玉,只要五百两,这样的好事,便是他知道这之中有隐情,也顾不得许多了,将五百两银票拿了出来,就要把玉佩私藏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嵇临奚心中冷笑一声,却说:“我不要银票。”银票还要去钱庄去换,岂不是露了行踪?
“还请掌柜帮我换成银两。”
掌柜连忙去库房取了。
取完银两的他回到前堂,心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如今奉城官兵四处搜寻,说城中恐有谋逆之徒,若有提供线索者,赏银万两,莫不是就是外面那人?
不要方便携带的银票,要银两,遮脸遮貌,身形狼狈,定然是了。
若自己将这人送到官兵手里——
他正这样想着,踏过门槛,却见对方端坐在桌旁,端起茶送入斗笠中,只这个动作,就气势非凡,就连他接待过的知府,也没有这样的凛冽威慑。
掌柜心中一下打起了鼓。
那人注意到他,抬起头来,一声冷笑,“怎么,掌柜是想去报官?”话中意思却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那谋逆之徒了。
全然不惧的话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歹意,那斗笠下投来的视线,仿佛毒蛇一样,摄得掌柜头皮发麻。
他连忙露出笑来,弯腰殷勤赶到嵇临奚面前,“大人哪里的话,您给了小人天大的财富,小人又不知您是谁,怎么会想着报官这种事。”
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
嵇临奚接过打开随便看了眼,确实是五百两左右。
他没立刻走,而是打量眼前的掌柜,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杀,看着掌柜的眼神,就像屠夫在看一块白肉。
后脑勺传来阵阵麻意,掌柜当即跪了地上,举手对天,颤着声音发誓,“大人,您今日出了这门一步,小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小人吧!”说着,他连忙跪地磕头。
他求了半天,终于,头顶的人提着包裹站起来。
“今夜之事,若有半分外传,在我死之前,你的家人与你会先迈入地府,那块玉佩并不是那么好拿的,有的事,掌柜你想清楚了再开口。”
“是是是,是是是,小人谨记。”掌柜大汗淋漓说。
嵇临奚出门了。
回头看着匆匆关闭的当铺,他的面容,都在斗笠下的阴影之中。
进了城镇就需要钱,他带着太子在身没钱又怎么养好太子,偏他来天白山时,身上系的钱袋子被河水冲走,只有紧挂在腰带的两块玉佩还残存着,如今只能寻一处当铺当掉。
象征着名声显著、官升一品的千金之玉,曾被他握在手中日日观赏,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升一品,如今却要折在这默默无闻的当铺之中,换取百两银子。
就像是在告诉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势最后都会化为乌有。
低下头的嵇临奚,攥紧手中另外一块祥云玉佩。
暂且丢了权势又如何?他还有日思夜想的太子,佳人在怀,他嵇临奚也还算抓住了一样梦寐以求的不是么?他并不是什么都失去了,且如今殿下待他,已经与以往任何时候不同,虽殿下从未对他表露过真正的心意,但经历的这一切的一切,还能说殿下对他无心,只有利用吗?
他吐出一口息,将那祥云玉佩收进袖中,转头往更偏僻的地方快步走去。
……
躲在竹篓里的楚郁,听着路边的脚步声慢慢走过去,嵇临奚离开前拿了一些木板在头顶挡着,他并不曾淋到雨,只听着雨声,四周都是黑暗,他抱着双肩,就在昏昏欲睡时,听到路的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睁开双眼,仰起面颊看去。
不一会儿,头顶的竹篓被掀开。
“殿下,跟我来。”匆匆忙忙的声音。
他被嵇临奚背在背上,在城中绕来绕去,与巡查的官兵躲藏,终于,嵇临奚带他来到一处破庙之中,嵇临奚已经在此处做了安排,绕过破败神像,后面就是铺垫好的床被。
“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不用吹冷风了。”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无人的好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