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辆马车停在县衙门口。
两边都是熟人,看一眼对方的车夫便知道里头坐的是谁。槐县的文县令听到车夫提醒后,脸色便有点微妙,他昨儿傍晚回去就立马准备了帖子,本以为行动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对面也不逊色。
对面也是一样心绪复杂,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呢,没想到隔壁那位下手也快准狠,甚至昨日还故意做局诓骗他们,好叫他们误以为槐县上下无欲无求。
呵,幸好他没有上当。
可等到下了马车之后,二人又仿佛没事人一样上前寒暄。昨儿言之凿凿表示自己看不上裴杼的和县吴县令就跟失忆了一样:“文兄是来寻裴县令叙旧的?”
文县令矜持点头:“贤弟不也是来叙旧的吗?”
“既都是来叙旧的,那便一起吧。”吴县令面带微笑,与好友携手一道进了永宁县县衙。
永宁县也给足了尊重,裴杼与郑兴成亲自过来迎接,将他们引至正堂,可谓是体贴备至。几人一路说说笑笑,仿佛天生关系就这么融洽。
只是万万没想到,张文卿那个老东西也在这正堂。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张县令反应过来贵客是谁后,忽然不客气地笑了一声。啧,当时这俩货嘲笑他的时候可没留情面,怎么,如今看安平县跟着喝上汤了,也便巴巴地过来贴永宁县了?要不要脸?
脸是要的,但是跟赚钱比起来,这点脸面也就可有可无了。况且裴杼还十分给面子,不仅一大早就让郑兴成准备迎客人,如今客人到了也是极力缓和气氛:“二位县令远道而来,永宁县上下都不胜欢喜。今日张县令也在,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正好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说完也不免遗憾:“可惜芮县令不在。”
原本裴杼以为芮县令会最先过来,毕竟三县之中庐县最次些,结果那位反倒一直没有消息。
文、吴二人对望,皆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茶。
有裴杼跟郑兴成在旁说和,即便张县令心中有怨,可表面上依旧过得去。闲话了半日,终归是要切入正题的。
两位县令不愿意再兜弯子,直接问起了窑场一事。这两天他们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永宁县的香胰子跟香露卖得实在是好,尤其是那香露,备受富贵人家追捧,即便刘太守有心打压也是压不住。那几个工坊如今是掺和不进去了,可是窑场却还没有动工,整好可以掺一股。
二位急于争先,裴杼却耐心地先同他们说明了一下窑场的构思。这窑场想要建成,难度不低,毕竟真正的紫色瓷器如今是没有的,但方子就在他手上,只要有熟练工且钴土矿备齐,总能成事。等到茄皮紫釉瓷做出来后,也定能风靡一时。
当初裴杼求张县令出钱建工坊时,曾许诺若不赚钱,就当是他们借的,如今亦然。
此话一出,吴县令立马就没有了顾忌,表示自己可以出钱,且和县境内有不少擅长烧瓷器的手艺人,若是裴杼需要,他即刻就能送上门来供裴杼驱使。
文县令稍加思索,忽然道:“既然和县出人,那建造窑场的一应开支就由槐县出吧。和县距永宁县太远,槐县倒是相对近一些,来日窑场可以设在永宁县跟槐县之间,取中间位置,以方便两县的百姓上工。”
吴县令攥紧了桌脚,狗贼,竟然敢算到他头上?!
裴杼还在犹豫,其实窑场建在哪儿他倒是无所谓,毕竟那几个工坊已经将永宁县适龄的工人都已经吸纳过去了,再扩建的话还得从外头招人。永宁县人口太少,窑场或近或远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技术跟财政能捏在手里就成。
可吴县令着急啊,谁不希望作坊离自家更近?来日或是招工,或是发展商业,那都是对自家大大有利的。即便和县距离永宁县过远,吴县令也不得不争:“和县可不缺钱,我们不但能出人,连钱也一并出了,绝不会让裴大人费半点心。至于您要的钴土矿,这也好说,我便是出身江南西道,裴县令想要那儿的钴土矿,于我而言易如反掌,要多少我便能取多少。只一点,这窑场得建在和县境内!”
有这样的门路?
裴杼竟然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
文县令坐不住了,瞬间锋芒毕露:“钴土矿而已,槐县也能运来,且我在京城有门路,窑场建在槐县,往后生意根本不用愁。”
等等——裴杼抬手劝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火药味这么浓了?他今儿是为了讨论作坊,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吴县令拍案而起:“笑话,难道我便没有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