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聿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他神经绷紧,忍不住屏息敛气,怕把这个微弱的动静破坏掉。
片刻后,荒凉的断壁残垣只剩下风声。
他漆黑锐利的眼眸扫视过来,赤红的眼尾噙满哀矜:“刚才,我仿佛听到了她在叫我。”
“是幻觉吗。”
一旁的樊津尧心急如焚。
他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樊津尧怕裴京聿失望,急切地回答道:“我们也听到了。”
身后的其他人也说:“是的,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裴京聿手骨上还在滴血,被瓦砾磨砺得黑红,把手上的仪器也染得满是血迹。
他悲欣交集,在断壁残垣中搜寻,想开口叫姜满的名字。
可是他喉间滞涩,一句囫囵话也讲不出来,只能半跪在地上遽烈地咳嗽着。
裴京聿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石棉混在微尘中,被不经意吸了进去。
现在他情绪过于激烈,连嗓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樊津尧给他戴上了防护面具:“哥,你必须戴好口罩,吸入了这种东西,对身体损害很大的。”
梁倾柱倒,衰草枯杨,满目疮痍。
他踽踽独行,再次破碎地厉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无人回应。
裴京聿如坠冰窖,心脏渐渐麻痹,“姜满,你要是活着,就回答我。”
周遭冷清清的,似乎连日光都死寂了下来。
他一刻不停地用镐锄,到处敲击着墙面。
裴京聿不肯放弃似的,自言自语道:“老婆,说句话。”
他实在太痛苦了。
就像三言二拍中书生在墙下做了一场梦,梦中听闻有挚念的人呼唤他的名字。
醒来后,梦中人就会毫无踪影。
裴京聿狠狠往墙面砸了一拳,指骨尖锐刺痛起来。
十指连心,勉强缓解他当下的惊厥和不安。
他不想陷在这种无用的情绪中,又坚决地站起来,尝试听到回应。
裴京聿想,他的姜满聪明无比,一定不会受什么伤。
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干干净净,一定会怀着十万分的希冀和信任,找到一个熟悉的角落藏好,期盼着他的到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远处的墙体内部,传来姜嘉茉细弱的声音:“刚才有人晕过去了,我在查看情况。
她遇险的地方被殿中倒下的廊柱阻隔,柱子上塌陷着压下来的天花板。
裴京聿顾不上许多。
他踩着瓦砾,虎口抓捏着下天花板的高度。
他动作利落地助跑上劲,潇洒地一跃而下,到离他们最近的位置。
男人的冲锋衣上沾满了瓦砾,脊背磕到尖锐的砖石上。
裴京聿蹙眉闷哼了一声,他支撑着站起来,肩膀轻颤。
“姜满,你在这里对吗。”
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也没进食吃饭,现在也有些饥饿乏力。
裴京聿手掌扶着断垣,剥开砖墙往里看。
由于怕她听不到,他把英挺的鼻尖几乎没入墙体缝隙里:“能听到我说话?”
姜嘉茉抽泣起来,欣喜若狂地用尽全身力气叫他:“……老公,我在这里!”
裴京聿摸索到了最近的地点,斟酌好了具体位置,以保不会伤害到他们后。
他指挥身后的人,打开液压顶撑和电动开凿器。
他们准备破开坚硬的砖瓦,去解救罗汉堂里面的人。
寺庙倒塌,匾额摔在地上。
救援的年轻人正欲踩上去营救。
裴京聿之前从不信神佛。
现在他却制止了对方的亵渎,把朱笔描金的匾额捡起来,抚开尘灰,搁在没积水的高处。
不管有没有受伤。
他的姜满还活着,就像得到了某种庇佑。
裴京聿拿着撬棍,挑起细碎倒塌的棚顶。
他们一点点凿开光亮,丝丝缕缕地漏进震后塌陷的罗汉堂。
“姜满。”
过程中,他就像鬼迷心窍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叫姜嘉茉的名字。
“我在。”
姜嘉茉声音虚弱,但噙着笑,温柔地轻声回应他:“他们都还活着,有一个楚山海手下看守的人被压伤了腿。”
她虚弱地补充道:“我一直告诉所有
人,我老公一定会来救我。”
“我想起在山林中那一次,我说会嫁个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老公……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自从三天前地震后,这里就被黑暗吞没。
直到这一刻。
裴京聿用撬棍拨走石砺,凿出光亮,把混沌昏暗的世界,装满清澄澄的亮光。
光线落在姜嘉茉苍白温柔的脸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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