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摘星台上圆鸞梦,合欢镜前照芙蓉。
前一天,秦良玉就派人来朱家,为新娘子“铺床”。
来人將主家臥房的被褥、床单、枕头、锦帐全部更换一新,就是周桶(马桶)都换了新的,还贴了红纸。
女方派人来行“铺床礼”的同时,朱寅也派人送了一对公鸡、一只妆、一桌酒席去女方家,
这便是“催妆礼”了。
朱家好几百人为主人的烛之喜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宅邸都是张灯结彩,布置的喜气洋洋。红毯一路从大门外铺到仪门,彩棚搭满了整个草帽胡同,连绵一里。
婚宴的请束两天前就散了出去,足有五百份,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送了请柬。就是朱寅的政敌郑家,也都没有遗漏,
这几年,朱寅和寧採薇为了经营关係人脉,可没少给人上礼金。今天你家嫁娶生子,明天他家丧葬寿辰,哪一年不好几千两银子?
撒钱如此大方,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中庭大院的戏台也布置了,从椿树胡同聘请的崑剧大班已经进了府。还有京中的名厨、相、
赞客、喜娘等人,也都封了银子。
鱼肉、菜蔬、瓜果、酒水、点心、茶叶,都选好的买。朱家大门大户,饗送礼肯定要办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从西山猎户家买到的一只活雁,也嘎嘎叫著送到了府中。
十二日这天大早,卯时初刻,
朱寅沐浴焚香,身穿新郎礼服,先去祠堂“浩祖”祭祀,稟告祖宗自己要成亲了,希望祖宗保佑。
他是一家之主,还是朝廷大臣,对於礼仪当然要躬亲示范,不管心里怎么样,表面上不可敷衍朱寅净手之后,亲自献上祭品,在神位前祈祷道:
“列祖列宗在上:孙寅敬告祖宗神明-谨依循古训,克承祖德荫泽爱有良缘,得配寧氏採薇·—愿结秦晋之好,共缔百年之约。择黄道吉日於九月十二,举办新婚大礼。”
“—祈列祖列宗神佑,俾使新婚之事,大吉大利。愿夫妻同心,百年好合。人丁兴旺,家道昌盛伏惟尚饗!”
按礼制,浩祖之后还要有“子礼”。新郎父亲或者尊长在祠堂当著祖宗灵位,对新郎进行教诲训诫。
子礼是让新郎遵循婚礼、端正家风,和新妇琴瑟相和,善为人夫、善为人父,做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古人结婚,远不止嫁娶这么简单,而是成家立室的大礼。
可是朱寅没有父祖、叔伯,也没有族长族老,家中他最大。当然也就省去了“子礼”。
开两支,各表一朵。
这边朱寅在祠堂浩祖,那边秦良玉也在为新妇寧採薇梳妆打扮、戴头面首饰,这叫“上头礼”。
接著,她一边用绞线给寧採薇开脸,一边按照礼俗叮嘱道:
“—-办了这于归之喜(出嫁),妹妹就正式成为朱家妇了,要孝敬尊长祖称,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宜室宜家—“
寧採薇也走著程序,一一应承。
虽然只是个形式,可她要想明媒正娶的风光大嫁,那就万万省不得。
她本就是暴发户,要是不在礼仪上找补,只会更让人非议自己。
“妹妹真是绝世姿容,我见犹怜啊。”秦良玉看著寧採薇完美无瑕的容顏笑道。
她手中拿著一盒极品的珍珠粉,神色却有点犯难。
“妹妹,你这天生丽质的底子,珍珠粉都不用涂抹,竟是丝毫用不著。用了,反像是污了你的顏色。”
她放下珍珠粉,又从百宝妆中取出一盒胭脂,可是又只能放下。
寧採薇的嘴唇鲜红粉润,不点而朱,胭脂同样用不著。
秦良玉对自己的相貌也很自信了。可是看到寧採薇,她才相信真有倾城之色。
秦良玉只能给寧採薇画了个当今新娘最常用的飞霞妆,又在她额头画了一朵荷鈿。
末了说道:“你和稚虎当真就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没有比你们更般配的了。今日这桩婚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啊。”
寧採薇看著面前铜镜中容光敛灩的自己,展顏一笑道:
“怕是有很多小娘子,都在咬牙切齿呢,或许嘲笑我一双大脚,也能嫁入朱家。”
秦良玉格格笑道:“那倒也是。稚虎这一成亲,也绝了很多闺中女儿的念想,自然有人恨你。
但更多人却是在祝福你们,想著成人之美。”
“至於大脚-呵,她们那些娇滴滴的金莲贵女,哪里知道我们天足的好处?夏虫不可以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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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正说话间,忽然侍女进来稟报导:“冰人郝先生到了,替男方来催妆,请新娘子出阁。”
秦良玉点头道:“请郝先生在厅喝茶,告诉郝先生,迎亲队伍一到就准时出阁。”
这也是礼仪了。新娘出阁、新郎迎亲之前,媒人要先到场,一为催促新娘出阁,二是作为见证人。
倘若没有媒人打前站,新郎直接来迎亲,女方却故意迟迟不出阁,岂不是还要新郎自己下场催促?
那就丟人现眼了。
秦良玉很有当姐姐的责任心,她是已婚女子,怕寧採薇不懂,一片好心的悄悄说道:
“妹妹,按说有些闺中私密事,是令堂该说你知晓。只是妹妹可怜,少小失恃。那些话姐姐就替令堂叮嘱与你·”
一边说一边脸色微红的从袖子里取出一轴画。
那些话,秦良玉前几天就想说。可她自己也才十九岁,成婚也就三年,哪有中年妇人脸皮够?
就算她性子讽爽,有些话也难以启齿。
眼见今日拖无可拖,这才硬著头皮告诉寧採薇。
就这幅画,也是在那不正经的书肆买的。
“啊?”寧採薇立刻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眼见秦良玉神色尷尬的要打开画轴,她情急之下赶紧说道:
“姐姐,我都懂,你不用打开,不用打开”
话一出口,寧採薇就觉得有点不妥,立刻夏然而止。
“你都懂?”秦良玉不敢相信的看著寧採薇,一双神采飞扬的妙目满是愣然。
秦良玉看的分明,这个採薇妹妹眉心未散,步態內敛,应该还是完璧之身。她为何会懂?难道她自己之前偷看过秘戏图?
寧採薇对上秦良玉怀疑的眼色,整个人都不好了。
“呢—姐姐你误会了。你肯定误会了”
秦良玉讽然一笑,“没事,你懂就好。既然看过了,姐姐也免得再说。”
“不是”寧採薇忽然口舌变得笨拙起来,有点著急的辩解道:“我没有看过啊。”
秦良玉的神色更是诡异,心道:“你没见过图,却说自己懂,难不成是真刀真枪不会吧不会吧?”
寧採薇很是无语,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叫你多嘴!
装著不知道,就让良玉姐姐打开画讲解一遍又如何?她都不尷尬,你尷尬个屁呀。
寧採薇很难给秦良玉解释。作为一个后世年近三十的现代女性,就算她没有交过男友,还是黄闺女,却也不可能真不懂。
就算没有看过那些电影、漫画,总上过生理课吧?又不是傻子。
眼见秦良玉想的更歪,寧採薇只有硬著头皮苦笑道:
“哦,我不是做生意嘛,书画也经营的。嗯,唐寅、仇英、文徵明的春图都值钱,有的真跡一幅千金呢。我怕掌柜和对方勾结用品骗我,当然要亲自把关一下才放心啊,所以才顺便看过,好噁心啊。”
“原来如此。”秦良玉首微点,“是很噁心-呵呵。难怪妹妹才十五,还是云英未嫁,就能不学自通。原来是为了经营书画——“
寧採薇的话她毫不怀疑,因为这是最合理、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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