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红木钟槌被下人送了上来,由程家那位亲手交到李悠手上,她諂媚道,“大娘子,这第一声该出自尊者之手。”
李悠秀眉一挑,漫不经心地拿起钟槌,在眾人的瞩目中款款走到编钟前,
她和酒酿终於对上了目光,见李悠举起槌子就要敲下,酒酿深吸一口气,终於还是出言阻止,
“主子!这东西不好隨便敲的...”
李悠一怔,隨即蹙眉瞪著她,
程大娘子一挥帕子,指著酒酿就开始骂,“刚说你命好,见主子心软就可劲儿作是吧!编钟乃除秽之物,宴上第一声尤为重要,你这句『不好隨便敲』是生的什么心思!”
“编钟是驱邪除秽之物没错,但更是皇家礼乐之首,寻常人家如何能用此等器物取乐...”
少女声音诺诺,但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
桌上几个有脑子的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无奈程家那个太会捧,把沈家大娘子夸的云里雾里,沈家主母什么地位,她们哪敢不跟著捧场,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酒酿,她声音尖细,话说的急了显得格外扎耳,
“寻常人家...哼,你的意思沈府算是寻常人家,大娘子也不过是个寻常主母,我们一帮人都围著个寻常宴席拿出不寻常的东西取乐是吧?看把你能的!”
眼看话头落在了自己身上,酒酿不敢再多言,低头垂手地站在一旁,
李悠嗤笑,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到底是宴席,留了三分薄面,没像以前一样一巴掌直接扇脸上,
李悠挽起衣袖,程大娘子弯腰给她托起层层袖摆,
“叮”的一声,
尘埃落定,酒酿心都绷了起来,
眾人先是安静,眨眼工夫又恢復热闹,直夸声到秽除。
“跪下。”李悠缓缓道,
酒酿噗通跪了,半点不带迟疑,
“举著。”李悠拈著木槌悬在她头顶,酒酿立马明白意思,高举过头顶托起木槌,
“没架子,你就给我拿著,掉下来自己掂量著办。”
...
...
明月初上,宴席已结束许久,后厨里依然忙碌,
厨房里灯火通明,婆子丫鬟们负责清理,小廝们一桶桶水往里送,宴席盛大,苦了下人,光是碗碟就堆了几大盆,
僕从们都是从李家跟过来的,相互间都熟得很,
酒酿向来是被排挤的那个,她缩在角落,面前依旧是那个有浴盆大的洗碗盆,手泡在冷水里又拿出,没完没了地擦著碟子,
“喂,快点,就你最慢,害大家都走不了!”
一个丫鬟隨手又丟了几根筷子进盆,刚准备离开,眼中忽然闪过坏笑,接著脚一勾,带歪了酒酿的小凳子,
少女一个不稳忽的向前!惊呼还未出口就啪的下按进了脏水盆,袖子立马湿了大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眾人放声大笑,气氛总算不那么沉闷了,毕竟日子太苦,总要有人垫著才能撑下去。
酒酿眼皮都没抬一下,默不作声地拧乾袖子,擦了擦额上汗珠,继续洗了起来。
...
...
“哎呀!”
紫竹苑里响起少女的惊呼,宋絮手拿一支木簪捂嘴叫道,
“沈郎,妹妹把簪子落我这了,你帮我还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