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样子,那样言之凿凿,那样意气风发。
他甚至还能流露出少年冲动热血、孤注一掷的模样。
她自小被照顾得太好,从未经历过世事险恶,怎么可能不信他?
就这样,她被他用温水煮了青蛙,越来越亲近他,渐渐熟悉也喜欢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她和蔺青阳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
他年纪不大,城府却极深,能把谎言说得像真话一样。
她以为他要为了救她的家人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他才好,于是在某一日,他问她可不可以留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报答方式。
他很温柔,很耐心。
沐着月色,他轻吻她脸颊,惹她为他心动。
他似乎很懂,不像是一无所知,然而却又总有些阴差阳错的小岔子,把他自己都气笑。
年轻男人低低的笑声,带点气急败坏的无奈。
她觉得自己看穿了他——他也是第一次和女子相处,不知从哪里问了些经验,却只是纸上谈兵,到她面前,失误连连。
恍惚之间,大红的喜帐重新映入眼帘,南般若的思绪从往事中抽离。
她怔怔望向蔺青阳。
今日他是真新郎。
从前她曾短暂遗憾过,虽然和他两情相悦,却没有媒妁之约、没有长辈首肯、没有大婚仪式也没有洞房花烛。
如今倒是诸事齐全。
只是这样的婚事,实在惹人发笑。
蔺青阳并没有脱掉自己
身上的大红喜服,只信手扔掉束带,欺身逼近。
“你是真不会怕。”
他冷笑的面容恰似恶鬼修罗。
在他靠近她时,南般若眼前突然晃过一些旧事。
她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伤,吓了好大一跳——很可怕的伤痕,深长、狰狞,一望便知当时的情况极其凶险——若是再深些,恐怕神仙也难救。
当时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竟是自己的父亲在他身上留下的伤。
在她走神的片刻,蔺青阳已经开始履行新郎的职责。
前世今生,青年的面容渐渐重合。
都是他,都有伤。
南般若惊呼出声,咬住唇,绝不让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他嘴里冷冰冰数出数字。
她盯着他。
此刻他如恶鬼肆无忌惮,不似前世,假惺惺像个好新郎。
那时以为两情两悦,多么讽刺,多么好笑。
而此刻,冰冷刀锋架在颈间,虽然令人本能恐惧战栗,却是如此明火执仗。
她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眼。
他面无表情,眼神清明而淡漠,像一件冷冰冰的复仇物件。
他不会再为她沉沦,哪怕是虚假的沉沦。
他冷静地念出一个又一个数字,就在像校场上点兵。
她神智有些恍惚。
不愿回忆,脑海中却不自觉浮起前世他的脸。
前世种种辛苦笨拙,却是郎情妾意。
他抱着她笑啊笑,笑得像个真正的新郎官。
害她误认良人。
终于,蔺青阳冷冷吐出最后一个字音。
她青丝散落,怔怔抬眸望向他。
他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唇角勾起嘲讽:“怎么说。”
她恍神了许久,目光一点一点坚定起来,问:“你敢不敢……再挨几刀?”
蔺青阳眸光微凝,挑起眉尾,定睛看她。
她已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里却燃着两点不肯熄灭的挑衅。
他低低笑开。
越笑越大声。
“好啊。你来!”他放声笑着,松开了与她交握的手。
南般若手指一颤,几乎握不住掌心的刀。
他扬了扬双臂:“来。”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铮!”
金刀划破空气,颤出铮鸣。
“噗刺!”
她挥刀连刺,他不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