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枯蓬,原野尽折腰。胡地未及秋分序,瑶台已作玉尘囂。边塞到底不比中原,雪来的却是愈发的早。中秋未过,这玉门关外已为厚厚的积雪所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延伸到了远方天空的尽头,呼啸的寒风夹杂著若有若无的狼嚎,便是关外的一切。没有江南烟雨沾湿的客船,也没有长安笙簫熏暖的戍袍,有的只是西风捲起的戍楼残旗,和夜半凝结的冷月霜刀。
官道的尽头,一团模糊的墨色轮廓刺破雪幕,渐渐显出了人形马影。那马却也白的如雪一般的,若不是鬃毛的几缕黑色,和鼻尖氤氳的一片雾,却是能和白茫茫的大地融为一体。马鞍上少年玄色狐裘在呼啸的风中猎猎翻飞,金线暗绣的云雷纹在雪光里明明灭灭。只见抬手拭去了额上毛髮间的白霜,露出了精致的面容。
“呵——”少年对著冻僵的掌心呵气,白雾瞬间被北风吹的消散无踪。少年努力的调整著內息,仿佛在用丹田处腾起的热流来温孕僵直的躯体。“闪电啊闪电,想必你也乏了吧!且紧著些,咱好寻个去处落脚才是。”少年抬眼一望,只见远朦朦朧朧间似有暖光渗入雪幕。少年瞳孔似又亮了几分,拍了拍夸下的马儿道:“闪电,你看那前面那,必是这管道上的店家,你却快些,到时买些肉与你吃。”那马儿竟似听懂人言一般,原地绕了个圈,撒欢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串“噠噠噠”的马蹄声。
这亮光处原不是官道的驛站,却是一个破败的庙宇,斑驳的朱漆,破败的山门,无一不宣示著他的没落。庙里供奉的是“道神爷”,这“道神爷”原是確有其人的,因其忠义,为帝王敕封“忠义显圣帝君”,立庙於官道之上,示往来商客是以“忠义”为本。民间曾广为祭祀,称之为“道神爷”。而今这庙里中央有一处火堆,显是有人来过,但似是不曾清理:供奉的“道神爷”倒伏在经幡残片中,本该是红脸美须的威武將军,此刻灰头土脸,手中长刀的断裂处渗出暗红的锈跡,顶上“忠义长存”的牌匾也布满了蛛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但相较之下,后殿却显得尤为热闹。熙熙攘攘、吆五喝六,满是划拳取乐的声响。少年在门口驻了马,进得殿来,俯身將泥像扶正时,用衣袖拭去了“道神爷”眉眼间的尘土,眼过处,“道神爷”原本用玄色琉璃镶嵌的双眸此刻却布满了蛛网。
少年穿过了残破的月洞门,蒸腾的热气裹著酒臭扑面而来。十七八个精壮汉子围著的火堆足有半人高,烧裂的松木噼啪作响,火光迎著门窗漏入的风忽高忽低的,残破的供桌借著火光,影子投向了墙上的壁画,壁画里的山神被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哪条道上的?报上个字號!振威鏢局护鏢在此,閒人莫入!”喊话的却是一个虬髯大汉,手早已按在刀柄上,下盘稳稳扎起,暴喝的声响震得樑上积灰簌簌而下,混乱的场面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三,慌什么!”只见一位银髯老者缓缓抬手压住了躁动,藏青披风下露出半截鎏金烟杆:“雪夜相逢即是缘,小友何不近火取暖?“他身侧四个中年人呈四象方位站立,最外侧那人靴尖微翘,分明是隨时准备踢起地上散落的板凳腿。火堆后方,那辆红漆鏢车格外扎眼。
“谢前辈厚爱,在下天山派沐泽。”沐泽却是躬身施了一礼,腰间的玄铁坠角露出半截,上面阴刻的天山雪莲若隱若现,嗓音清越而恭敬道:“家师常说,武林相逢当以赤心相待。”老者抱拳还礼,笑道:“原来是天山派高足。老朽振威鏢局总標头金环银刀王恩,这是三弟双刀夺命王义,领鏢局弟兄们押些不值钱的物甚。既为武林同道,又在同途,不如联袂夜话可好?”
却见眾人在火旁腾挪出了一个位置,有意无意间形成了防护之势,防的是沐泽,护的却是眾人身后的標车。
“却不知这鏢押的甚么物件,教他们这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沐泽暗道:“这王恩、王义兄弟在江湖上却也不曾听过名號。只是如今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罢,外面风大雪大,倒也不如在这里踏实歇上一歇,明日到能更有精神。”思及此处,沐泽向老者抱拳施了一礼道:“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叨饶了!”说罢沐泽行至火旁缺口处盘膝坐定。这王义解下腰间鹿皮囊递將过来粗声笑道:“小兄弟,这天山派素来避世,小兄弟怎的孤身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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