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是一个从小成长在军区大院的女孩,每天听著军號甦醒入睡。
大院里的叔叔阿姨们操著南腔北调,小伙伴们会按照父辈的军衔玩“司令部”游戏,学校里的老师很严厉,每天都要晨跑。
父亲的形象並不经常出现,偶尔想起,也仿佛只是一个远方的泡影。只记得他宽大的手掌,和一些似懂非懂的嘱託。
这样的生活並没有持续太久,她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跟著母亲回到了城市里。之后十多年里,学习成为了主色调。这是一段枯燥单调的时光。
她不善言辞,朋友很少,能交心的更是没有。渐渐地,她养成了把事情都记在本子上的习惯。
春去秋来,她的笔跡写满了一本又一本记事本。
大学毕业后,她找了份閒散的工作,只能勉强度日。母亲对她似乎没什么期望,只是让她多认识些男生。
年龄渐大,身边的朋友也开始说,怎么一直都是单身。
差不多是时候了,她想。
母亲给她介绍了一些男生,条件都很好,但她都觉得太不適合。
她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无趣的人,如果再遇上一个无趣的人,那就真的没意思了。
抱著这样的想法,她在咖啡馆约见了最后一位男生。
这年的夏天暴雨连绵,那天也不例外。咖啡馆的玻璃幕墙被雨水冲刷得模糊,远处的彩色霓灯像是泡沫般细碎。
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把面前的咖啡杯推到一边,缓缓起身。
似乎结束了呢。
她没有急著离开,而是坐到了玻璃幕墙旁边的地方,远远地看著原来的位子。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全身湿透的男生急匆匆地跑进店里。他的牛仔裤上满是泥水,一侧的膝盖处还破著洞。
男生在咖啡馆里张望了一下,隨即从怀里拿出手机发消息。
“抱歉啦,我来晚了,你还在咖啡馆吗?”
她回復道:“我已经走了,你回去吧。”
看到这条消息,男生沮丧地嘆了口气。咖啡馆的服务员问他需要什么时,他摇了摇头,然后自觉地走到店外。
屋外大雨滂沱,男生在咖啡馆的屋檐下蹲著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两颊上遍布水痕,看上去很像是满脸的泪痕。
此时,她就坐在距离男生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两人之间仅仅只隔了一层薄玻璃。
她拿出隨身携带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你好”,然后敲了敲玻璃墙。
男生回过头来,错愕地看向她,还有她手里举著的记事本。
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立刻露出微笑,轻轻地向著屋里的女孩点头。
她看著男生湿漉漉的头髮贴在脑门上的样子,也笑了,在记事本上写下“像小狗”三个字,再次举起。
看著记事本上的“你好像小狗”,男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从地上站起,对著女孩竖起大拇指。
坐在屋內的她再次敲了敲玻璃,然后缓缓抬起手,把五指按在玻璃墙上。
握手。
她用嘴型对男生说道。
男生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地收敛笑容,小心地把手掌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学著女孩的样子,同样把五指按在玻璃上。
接著,他有些忐忑地看向女孩,发现她正目光发亮地看著自己。
就他好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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