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衣裳体面,在汴京,虽然商贸繁华,但各行各业衣着皆有规矩,只看他所穿,就知道是下人,而且服侍的主家非富即贵,不是普通富户出来的。
他身上的衣裳就比寻常有钱的员外料子还要好了,可颜色却只有黑、白、褐三色,但凡是做主家的,都不可能穿着好料子,选这么素净的颜色。
中年男子的话,似乎能佐证,但元娘没有因此就彻底敞开心扉,信任他的说辞,而是神色如常,让人辨不出原委,声音清脆,“你们主家是谁?和陈括苍家又是何关系,总不会无缘无故来送礼吧?”
她年纪虽小,在大事上倒不含糊。
只看她说话做事,隐隐间竟有几分王婆婆的身影。
中年管事都被元娘给问住了,没料到她会问这么多,但细细一思量,问的倒也合情合理,不清楚是什么人,谁敢轻易指路,万一出了事,谁担得起?
但他们家就是清清白白,来这也是光明正大,本就没什么好瞒的。
中年管事据实道:“我们是景明坊孙宅的下人,府上的六郎君与陈括苍郎君为同窗好友,今日是奉六郎的吩咐前来送礼,至于是何缘由……”
他语气自嘲坦然,呵呵笑道:“做下人的哪会知道主家的缘由,只听吩咐做事罢了。小娘子若实在担忧,也可自行离去,我再询问他人便是。
“只是,我们孙家在景明坊颇有声誉,是体面的殷实人家,实不是坏人,万莫误会。”
中年管事说话诙谐,倒像是上了年纪的人顺口与两个年纪尚小的小娘子说话逗闷。
没什么恶意。
至少当前的话里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
元娘却不敢就此放心,不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在汴京,她听过的拍花子、贼人等等耸人听闻的故事可太多了。
当然,影响最大的主要还是元娘小时候,王婆婆怕她和村里孩子瞎跑出事,编了许多骇人听闻的事吓她,以至于她小小年纪,警惕心特别强。
但也不能真的把人晾在这,不闻不问,若是后面人家找上门来,知道了她是谁,背后岂不是要连带着看轻犀郎,觉得他家里人不争脸?
元娘想了想,心里拿定了主意。
她抬头看中年管事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坚定有神,脆生生道:“不,我知道在哪,正是我家,陈括苍是我弟弟。
“既然是犀郎同窗好友家中的人,请随我来。”
闻言,中年管事身上的随意散漫顿消,正色了起来,他客气道:“方才实是冒犯了。”
元娘笑了笑,然后看向徐承儿,“承儿姐姐,我带他们去去我家,你也快些回去吧,只是不知道你阿娘在不在我家,我记得她和我娘约好了一块做绣活呢。”
她弯眉说着,眼睛却朝徐承儿使劲眨。
压根就没有做绣活的事呀。
徐承儿先是疑惑,而后在元娘的挤眉弄眼中意会,这是怕对方万一不是好人,所以让她帮着喊家里人来震震场,连由头都想好了,来找岑娘子做绣活嘛,到时候就算没什么事也不突兀。
徐承儿握住元娘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她自己知道了。但徐承儿嘴上则是道:“哦哦,对,我先回去*了。”
两人就此分开。
元娘客气把人请到身后,带着到了家门前,而后敲门。
岑娘子开门看到几人,自是一愣,“这是……”
还是元娘开口解释,“我回来的时候,在巷口遇到他们,他们说是犀郎学塾中,一位姓孙的同窗家中的下人,前来送礼。”
那个中年管事冲岑娘子做了一揖,言语间很是客气有礼,不见高门大户的趾高气昂,但兴许也与他们只是商贾家的下人有关。
“娘子安好,小人是景明坊孙宅下人,奉六郎君的吩咐前来送礼。”
岑娘子不比元娘,昨日倒是好好听了陈括苍说话,她略一犹豫,问道:“敢问府上郎君名讳?”
中年管事答道:“娘子客气,我家小主人姓孙名令耀。”
这倒是对上了,岑娘子松了口气,犀郎昨日说旬假时要来家中的同窗正是孙令耀。
岑娘子侧身避让,请他们进去,又喊元娘去灶上取擂钵,研擂茶待客。
中年管事连忙推却,称自己只是下人,奉主家的吩咐前来送礼,不敢久待。然后,他便把礼单奉上,让小厮捧着礼上前,请岑娘子笑纳。
岑娘子自幼失恃,继母待她不好,自然不会费心教导,故而只学了些简单的针凿女红,让人念了点《列女传》和《女戒》一类的书中典故给她听,以此贞静自身。
后来出嫁,夫婿学识渊博,性情温厚,倒是耐心教了一段时日,至少叫她能看懂闲书用以解闷。
如今,看懂一份礼单,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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