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来得更早,是奔着集装箱厂那个工人的联系方式去的。
翻开案卷,果然找到他的号码。
祝晴拨过去,却没能联系上对方。查过之后才注意到,案卷底下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这个号码,是集装箱厂的公用电话。
去年集装箱厂倒闭后,经老乡介绍,朱大雄去了一处建筑工地做散工。
祝晴辗转联系到工地的包工头。
“你找崩牙雄啊?”
包工头那边环境嘈杂,扯着嗓子,语气里都是讥讽和烦躁。
“这些老厂工,手脚慢得要死,本来就干不了多少活,前几天又被钢筋砸到,现在还住在医院,成天打电话来催医药费!”
“你说他是不是存心讹我们?”
崩牙雄是当年集装箱厂那位目击者的花名。
祝晴耳畔夹着电话听筒,另一只手记下他所住的医院地址,挂断电话时见黎叔拎着空保温杯进来,立即举高小纸条扬了扬。
黎叔不由好笑。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上头还没布置任务,她自己先忙起来了。
一年前集装箱厂那起案子,有可能与现在这两起杀人案有关,这事由黎叔和祝晴负责跟进。黎叔让她等一等,自己去x餐厅买早餐。祝晴抱着一叠资料,在走廊上等他,听见脚步声时回头,见梁奇凯站在自己身后。
“一直没机会和你单独谈谈。”梁sir说,“上次盛家的事,真的抱歉。”
祝晴想起来,梁奇凯说的是那天,他不够警觉,出声时无意间暴露了祝晴对崔管家的怀疑,使得精明的老管家意识到事情败露,再无顾忌……
原剧情里,炮灰女配就是这样死成白月光,她受得起这份歉意。
梁奇凯说完,就忐忑地等着她的回应。祝晴神色如常,没有客套的安慰,也不对之前的事做任何评判,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表示已经接受他的道歉。
“给你赔罪。”梁奇凯失笑,“喝咖啡吗?”
警署走廊转角有一台自动咖啡机。
梁奇凯往里面投了五蚊硬币,机器时灵时不灵,同事们经常抱怨,这是台骗钱的咖啡机,吞了多少硬币,唯独不吐咖啡。梁sir没有像他们那样对着机器使劲拍打,每一个步骤都慢条斯理,静心地等待着。
机器轰隆响了几声,吐出一杯冒着热烟的咖啡。
梁sir笑着说自己运气不错,将咖啡递给祝晴。
“冷气开得这么足,再喝冰的会胃疼的。”他说,“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趁热喝刚好。”
梁奇凯注意到祝晴接过咖啡时,仍旧不爱说话,只冷淡地道谢。
黎叔在x餐厅买早餐,他正好顺路,跟她一路无言地走着,见她找x餐厅阿姐要了一整杯冰块,“咚咚咚”倒进咖啡里。
没有解释,也不尴尬。
这位师妹的脸上仿佛刻着两个大字——
别管。
……
祝晴和黎叔一起去医院的路上,聊起一年前的那起案子。
“死者马国华,生前在集装箱厂当管工,那天也是下雨,夜里遇害,当场死亡,连送医的机会都没有。”
“马国华是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父亲,稳重顾家,夫妻感情好和睦,子女孝顺,也没有任何财务上的纠纷。”
“当时查遍所有线索,结果……最后这案子成了悬案,和其他未破的陈年卷宗一起,被锁进档案室。”
并不是每一起案子到最后都一定会被告破,也有像马国华这样的受害者,死得不明不白。
在私底下,黎叔和莫振邦走得近,听莫sir提起过这位小新人有多执拗。但查案靠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凭直觉查案不可取,过于理想化更是适得其反。
就在黎叔准备指点新人几句时,她已经走到护士站前。
亮警员证、说明来意,三言两语问到朱大雄的病房号。
黎叔将到嘴边的教导憋回去:“走。”
这是一个六人间病房,每张病床前都拉着泛黄的帘子,嘈杂得像是菜市。每次“菜市”能安静片刻,都是因为护士进来呵斥,然而等护士走后没多久,一道道声音又从病房的各个角落响起。
朱大雄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吊得高高的。
他老婆苏金好皮肤黝黑、身材结实,双手架着他的腋下,用力一托就将他的身体抬高几公分。
“阿sir、madam,找我有什么事?”
祝晴这才知道朱大雄为什么会有“崩牙雄”的花名。
他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时会漏风。
“还记得葵涌码头路的洪记货柜改装厂吧?”黎叔抽了一张凳子坐下。
当阿sir话音落下,朱大雄和苏金好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