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我只能想办法照顾自己。”
“去偷?”莫振邦眉头一皱。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溜进街角的杂货铺。
当他把饼干塞进破旧的口袋时,老板突然窜出来,就像是等着逮住他一样,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他说要抓我去警局,让我爸来领人。”关细九的眼神变得凶狠,“他还说‘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回忆让他的声音陡然尖利。
关细九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无助与恐惧,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但老板只是用看怪物的嫌恶眼神俯视打量他,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他是一个多么恶心的存在。
“然后韦先生来了。”忽地,关细九的语气转折,语速也放缓。
韦先生走上前,轻轻扶起了他。
关细九像是看见了救星,一下子躲在他的身后。
“他的西装笔挺,一看就很贵。我躲在他身后时,手上的鼻涕沾湿了他的衣服,但是韦先生……他没有嫌弃我。”关细九陷入悠长的回忆里,仿佛在讲述一个温暖动人的故事,“他还递给我一张手帕,手帕——”
他笑了:“也很高级。”
那天,关细九怔住了。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善意,受宠若惊之下,整个人僵在原地,连手帕都忘了接。
韦华昇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用那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那时,韦华昇皱着眉头询问老板为什么如此苛待一个孩子。
直到听完事情原委,他沉默地掏出钱包,不仅付了饼干钱,还额外买了几样充饥的食物。
“老板说让我爸爸来付钱……”关细九说,“可他帮我付了钱。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就好了,我问他,能不能带我走。”
记忆中的画面格外清晰。
关细九又一次跪下了,跪倒在韦华昇擦得锃亮的皮鞋边,不住地磕头,求这位好心人收留。
“我说,我很乖的……我很乖的……”关细九病态般地重复着,“真的很乖的。”
但是韦华昇只是轻轻地掰开他攥着自己裤管的手指,摇了摇头。
“他说不方便。”关细九的肩膀垮了下来,“他不愿意。”
莫振邦不自觉地胸口发闷。
其实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拒绝他的请求。谁会随便收养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更何况,初次见面,这孩子还在行窃。
分别后,关细九回到那个充满暴力的家。
父亲的衣架还是在他弱小的身体上抽打,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痕迹。但奇怪的是,他不再感到疼痛,脑海里全是韦先生温和的眼神。
“如果,他是我爸爸就好了。”关细九说。
十八岁那年,当父亲又一次举起酒瓶时,关细九逃出了那个地狱般的家。
在街头流浪的日子里,他偶然再次遇见韦华昇。
那一年的韦华昇更加风光,西装笔挺地站在红毯中央,正为一家儿童慈善机构剪彩。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人们恭敬地称他为“韦先生”。
关细九躲在阴影里,看着韦华昇和那些健康的孩子们亲切互动。
为什么韦先生愿意帮助那么多人,却唯独不肯接纳他?
“原来,他也嫌弃我残疾。”关细九说
这个念头种在了他心底,和九岁那年生根的种子一样,扩散、蔓延、疯长……
从那天起,关细九开始跟踪韦华昇,记录他的一举一动。
他目睹韦华昇恋爱、结婚、购置新房的全过程。
在房子装修期间,关细九趁着夜里工人散去时溜进屋,第一次找到安稳的栖身之所。
然而某个夜晚,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美梦。
韦华昇竟带着新婚妻子黄秋莲提前来看房。
当时关细九慌不择路,迅速躲进了衣柜。在躲藏时,他的手肘无意间撞到衣柜后的墙壁,那里传来空洞的回响。于是他一寸寸摸索着衣柜背板的接缝处,用最原始的办法,试探着每一处可能的缝隙。
就像老鼠天生知道如何打洞,关细九也以一种近乎动物般的本能直觉,找到这个藏身之处。
“韦先生搂着黄秋莲的腰进来,他们高兴地比划着。”关细九模仿黄秋莲的语气说道,“这里放婴儿床、这里放玩具柜……”
那时关细九听着他们规划未来,不知不觉竟也跟着沉醉其中。
那时他找不到工作,靠偷窃和捡残羹剩饭度日,听着韦*先生和黄秋莲的美好畅想,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这个家的一部分。
“大家都有家,只有我没有……从小就没有。”
“我也想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正好有我现成的‘房间’。”他咧开嘴,“我不会打扰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