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监应了一声,说:“得罪了。”
他动作很礼貌,检查了姜云冉的衣袖和腰带,又抖了抖裤腿。
见没有夹带,才道:“走吧。”
姜云冉松了口气,她忙上前一步,把手里捏着的小银豆子塞给了方中监。
“方爷爷,这是我们林爷爷的孝敬,说改日得空寻你吃酒。”
方中监有了笑意:“你看看老林,每次都这么客气做什么。”
姜云冉福了福,这就要往宫门行去。
她心里最后绷着一根弦,只要离开东平门,她就能彻底改头换面,逃出生天。
一步,两步,望着近在咫尺的东平门,姜云冉也难免有些激动。
然而就在此时,阴冷的嗓音忽然响起:“慢着!”
姜云冉脚步微顿,她微微回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只是疑惑道:“方爷爷还有何事?”
方中监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慢慢往下滑落,最后落到了她要带上挂着的荷包。
那荷包只是普通青布而做,手艺粗糙,并不精致。
唯一显眼的,是那荷包鼓鼓囊囊,实在惹人注目。
他细长的手一指:“这里面是什么?”
姜云冉愣了愣,片刻后,她有些扭捏地把荷包取下,犹犹豫豫递给了方中监。
“方爷爷,莫要笑话奴婢……”
姜云冉说着,就看方中监掂了掂手里的荷包。
“还挺沉的。”阉人特有的细嗓子阴冷无比,让人心里头发寒。
姜云冉死死盯着他的手。
就看方中监拉荷包上的细带,往里面看了一眼。
姜云冉面上平静,一颗心却提到嗓子眼。
方中监仔细看了看,倏然抬起眼眸,看向了姜云冉。
姜云冉有些不好意思:“方爷爷,可莫要告诉林爷爷。”
“你这孩子,”方中监忽然叹了一下,“多大了还嘴馋。”
姜云冉心中微松:“奴婢……奴婢怕饿,身上总是带着零嘴。”
方中监重新系上荷包,扔还给了她:“以后别拿老林拿手的绿豆糕,随便带些糕饼便是。”
他倒是还挺慈祥的。
姜云冉面上一红,说:“谢爷爷指点。”
方中监面上重新恢复慈爱笑容。
“好孩子,去吧,快去快回。”
姜云冉再次给他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宫门门洞幽深漫长,两侧皆站有手持兵刃的金吾卫,姜云冉低着头,急步前行,一言不发。
等来到宫门口,最后一道盘查也简单过去,她才一步踏出长信宫。
夜凉如水,星夜漫天。
姜云冉仰头看去,只看银盘静谧,星光璀璨。
整个玉京宁静温柔,远处,是让人安心的万家灯火。
她轻轻呼了口气,微风从金水河吹来,带来一丝凉意。
此刻姜云冉才发现,她早就已经满背冷汗。
她手里紧紧攥着荷包,快步往边上的小巷行去。
宫外巷子昏暗,因无灯光明亮,同样幽静深长。
姜云冉轻车熟路,一路往一早约定好的地点行去。
她一边走,一边从袖中取出微湿的帕子,慢慢擦干净脸上的部分妆容。
这易容的手段,早在逸香阁中已经练就了千百回,不用照镜,不过三两下功夫,她的面容又换了另一副模样。
她把发辫全部盘在脑后,发髻上的银簪取下,改插在脑后。
此刻的姜云冉,是个吊眉方脸的普通妇人。
姜云冉在巷子里穿行,行走几乎无声,非常小心谨慎。
三刻之后,她才寻到了位于皇城以东平乐坊中的一户人家前。
咚咚,咚咚咚。
敲过门,待屋里确认,大门才应声而开。
门内,是个年轻的俊秀少年。
少年一看到她立即红了眼睛。
“阿姐。”
姜云冉侧身而入,门扉合上。
逼仄的小院中,还有赵庭芳在等她。
三人站在皎洁月色下,安静对望,片刻后,一起无声欢笑起来。
“我出来了。”
“没事了。”
此刻,长信宫听雪宫外。
救火队依次上前,泼水救火,现场非常寂静,无人喧闹。
景华琰站在宫巷中,身上披着斗篷,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