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只能尽量降低罪罚。
阮含珍此刻倒是冷静下来。
她没有再求饶,只安静听钱小多要说什么。
钱小多继续说:“我们都不认识那个绣娘是谁,不知道小阮娘娘因何要害人,但青黛和小的都是戴罪之身,能活着已经是陛下恩赐,因此,都想要立功赎罪。”
这个逻辑非常稳妥。
钱小多和青黛如今只是扫洗宫人,是整个长信宫的最底层,他们都牵扯进棠梨阁的案子,即便没有赶出宫闱,也只能挣扎求生。
没有机会,或许五年十年都还是扫洗宫女,那日子就太难过了。
想要戴罪立功,再正常不过。
“当时小的也没多想,立即就去了宝成斋,倒是真的救下了这位绣娘。”
钱小多说着,忽然落了泪。
他眼睛通红,满眼都是哀伤:“曾经想救的无能为力,如今能救一人也是值得的。”
话音落下,整个揽月阁都安静下来。
桌上的茶炉咕嘟作响,燃着热气。
沉默在水汽里蔓延,随着钱小多的话,众人都回忆起曾经明眸皓齿的女子。
只可惜,春日忽老,斯人已逝。
景华琰垂眸看向他,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却是缓缓叹了口气。
“所以,你知道动手之人是阮宝林?”
钱小多顿了顿,颔首道:“是,小的知道。”
说到这里,钱小多索性把话都说了个明白。
这也是姜云冉一早就同他商议好的。
他深吸口气,不敢去看身边跪着的阮宝林,只低着头说:“娘娘走后,咱们日子都不好过,不过小的运气好,去了御花园,李中监为人和善,知道小的在慎刑司被上了刑,还允小的多休息了三日,小的心里很感激。”
“可青黛……青黛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说着,钱小多不由哭了。
他呜呜咽咽地道:“一开始还好些,只是做扫洗宫女,吃苦受累都不怕,可后来……小阮娘娘入宫之后,得知了青黛以前的身份,便把青黛要到了长春宫。”
“青黛在长春宫可是生不如死。”
这话说得太重了。
阮含珍眼睛通红,却没有发怒,只委屈地看向他:“你这夯货,怎能如此编排我?”
“我甚至不知青黛是谁,不过一个扫洗宫女,我根本就没有注意过。”
阮含珍说着,眼泪扑簌二落,她恰到好处转过头,楚楚可怜看向景华琰。
“陛下,即便我真的知道青黛是谁,多关照她还来不及,她毕竟侍奉过姐姐,也算是家里的旧人。”
这话说得对。
但钱小多都已经豁出去了,分毫不让:“青黛说了,小阮娘娘日日都要折磨她,娘娘还故意用针扎她,钻心的疼。她如今身上都是伤痕,太医一看便知,小的如何敢诓骗陛下?那才是罪该万死!”
阮含珍面色一变。
她潸然落泪。
“陛下,陛下,妾知错了。”
她忽然认错,令在场众人都惊愕一瞬。
就连神游天外的崔宁嫔都忍不住道:“你可算是现了原形,我从未害过你,你因何这样对我。”
阮含珍没有理她,只悲切地看向景华琰:“妾……妾只是怨恨青黛没有照看好姐姐,如果当时青黛在棠梨阁,说不定能救下姐姐,姐姐就不会……香消玉殒。”
“妾也是太过思念姐姐,才失了理智,陛下,妾知错了,还请陛下饶恕则个。”
这一番说辞当真厉害。
看来在折磨青黛之前,阮含珍就想好了借口。
她不是因为嫉妒长姐,也不是因为怨恨她成了景华琰的朱砂痣,只是因为青黛没有看护好姐姐,她怨恨当差不力的宫女罢了。
多么有情有义,多么感天动地的姐妹情?
谁听了不感动呢?
便是景华琰,也微微松开皱起的眉头。
语气也略有些缓和:“阮宝林。”
阮含珍一抖,低下头哭着应了一声:“妾在。”
景华琰叹了口气道:“之前含璋之事,宫中均已查明,有罪者皆被定罪处罚,无辜者自然不能太过严厉,诸如钱小多和青黛,虽有办事不力之嫌疑,慎刑司查清,到底同棠梨阁案无关,因此才能留在宫中当差。”
“你如此偏激行事,有辱家门,有失身份,也是对朕和慎刑司的不满。”
你看,话到了景华琰口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如何会顺着你,继续演绎姐妹情深,夫妻难忘呢?
阮含珍有些懵,却因低着头,没有旁人能看见。
她安静了片刻,才幽幽地说:“妾知错了。”
“不过……”阮含珍抬起头,眼睛通红,“不过,妾也承认,妾对青黛不好,她对妾怀恨在心也使得,妾不怨她。”
景华琰垂眸看向她:“谋害姜娘子之事,你不认?”
阮含珍哆嗦了一下,她含糊道:“妾并无害人之心。”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
万一最后当真证据确凿,她也能圆回来,因为她并不想“害死”姜云冉。
景华琰倏然一笑,他看向彭逾。
彭逾便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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