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倒是高,把一场风波压了下去,但嫂嫂这个称呼,却已经被定为过错。
短时间内,姚氏不好旧事重提了。
仁慧太后冷冷睨了姚贵妃一眼,再转过头时,却满面慈爱:“都是自家人,说错一两句话也无碍。”
“永宁,还不快坐下?”她道,“你这孩子就是顽皮,胡乱说些什么?”
她开了口,景华琰才淡淡道:“永宁还小,还是孩子心性。”
“朕明日就让杜太傅重新给她讲解《礼记》,也要多读三坟五典,省得学识不精。”
这话颇为不留情面。
永宁长公主被他这样一训斥,眼睛立即含泪,满脸仓惶。
可她无论再委屈,也不敢跑出百禧楼,依旧要留在这里,陪着众人欢庆她的生辰。
“是。”
永宁公主还是站起身,对景华琰道:“谢皇兄恩典。”
这一场风波过去,折子戏热热闹闹唱起来。
折子戏的时间很长,从巳时要一直唱到午时,就连中午午膳时也不停歇,要到日映时分才能结束。
大戏唱起来,百禧楼就热闹许多。
各位王爷和驸马们纷纷上前,给景华琰敬酒。
这种家宴,景华琰便没有卖力吃酒,只浅浅喝了半杯,便就做罢。
待两位王叔退下,景华琰才用帕子擦了擦手。
梁三泰低声道:“陛下,方才姜选侍离席,皇贵太妃娘娘也离席了。”
景华琰往后一瞥,眸色幽冷。
“知道了。”
此时,姜云冉在一侧的厢房更衣。
她更衣结束,洗手补妆,重新上了些胭脂在脸颊上。
青黛道:“果然要落雨了,莺歌那丫头真是耳报神。”
姜云冉笑了一下,把薄斗篷披上,说:“她可是人精子。”
两人说着话,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沈承旨笑容温和,不疾不徐:“见过姜选侍。”
姜云冉脚步微顿。
“沈承旨,可是太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沈承旨笑容不变,她道:“小主真是聪慧,娘娘有请。”
姜云冉深吸口气,却还是跟着她往另一侧厢房行去。
外面丝竹声不停,姜云冉进入厢房,入目便是一张精致的芙蓉面。
皇贵太妃是恭肃皇后的堂妹,比之年轻四岁,她今年三十有八,瞧着却仿佛刚及而立,端是貌美无双。
她一头长发乌黑,盘成利落的牡丹髻,发髻上戴着一顶简单的团花冠,大方端庄,不怒自威。
姜云冉见她端坐于主位上,自己也毫不迟疑,直接上前掀起衣袍,跪地行礼。
“妾见过皇贵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太妃脸上没有笑容,她平静看着面前仙姿迭貌的女子,半响没有叫起。
地上并无蒲团,姜云冉是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片刻之后,就觉得膝盖有些隐痛。
她并没有佯装镇定,反而咬了一下嘴唇,显得有些委屈。
皇贵太妃手指在佛珠上盘着,见她身形都有些颤抖,适才冷冷哼了一声。
“这点委屈就受不了?”
姜云冉低垂着头,修长的脖颈莹白如玉。
“娘娘息怒,妾知错。”
皇贵太妃淡淡开口:“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姜云冉顿了顿,才道:“之前在御膳房,妾有些意气用事,落了沈承旨的面子。”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是委屈,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
“妾出身民间,未曾见过世面,不懂尊卑体统,不知宫中规矩,一味只想争强好胜,意气用事,没有深思此事前因后果。”
“妾未曾听命于沈承旨,自也是浪费了娘娘一片仁慈之心,自是妾的过错。”
别看她嘴里说自己不懂尊卑体统,可这一番话说下来,谁不叫一声好?
当日她锋芒太过,如今若是一味委屈求全,反而有惺惺作态之嫌。
还不如给皇贵太妃一个真性情民女印象,反而有些话好说。
果然,她话音落下,皇贵太妃却哼笑一声,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一下。
“好一个争强好胜。”
“你能说出这话,就不是个蠢笨的,”皇贵太妃语气渐渐软和下来,“如今你应当也瞧见了,宫里那么多高位妃嫔,又有那么多能讨得陛下欢心的可人儿,而你……”
“你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能成为妃嫔,也不过是沾了光罢了。”
她没说沾的谁的光,但姜云冉肯定早就知晓。
她同早逝的阮婕妤生得相似,这在宫里根本不是秘密。
人人都讳莫如深,可人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便是个泥人也能察觉出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