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推测格里弗斯又夺走了一位绝地的性命,欧比旺只能祈祷卢米娜拉逃过一劫。
然而,还没等他查看作战序列,“坚毅”号的通讯再次接入,这次换成了梅斯·温杜低沉有力的声音。
“杜库伯爵,”这位长老会大师语气果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投降吧,我们会给予你应有的尊重与体面。塞伦诺防御舰队的各位……放下武器,我以共和国的名义保证,你们都将受到《银河宪法》中‘智慧生命权利条款’的保护。”
从最大的战列舰到最小的鱼雷艇,没有一艘分离势力战舰表现出任何退让的迹象。
“温杜大师啊……”杜库伯爵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优雅,甚至有几分戏谑,“两年前说这话或许更可信。你凭什么让这些勇士相信共和国的善意?你们烧毁了从萨尔瓦拉到森塔雷斯的每一个星球,把梅塔洛恩炸成矿渣,让明坂变成泥泞地狱,血洗了西里利亚的城市,现在又要来摧毁他们的家园。你们践踏班多米尔,拆毁博塔杰夫的天钩——”
“谎言!”梅斯·温杜怒斥道,“杜库,我们一次次给你和平的机会,给你救赎的可能,你就是这样回报的?用谎言误导民众,挑动他们自相残杀!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何必如此激动呢,大师?”杜库伯爵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得让欧比旺几乎忘了他已是穷途末路,“还是说,你真的相信,你们那‘宝贵的共和国’毫无过错?我们分离势力联盟,就是银河系所有邪恶的源头?”
原力剧烈震颤。
若是向绝地武士团的每一个人抛出这个问题,或许会引发深刻的分歧。
所有绝地都清楚梅斯·温杜会站在哪一边。
有些绝地深知共和国的缺陷与腐败,那些常在政治迷宫中周旋的人。
而有些则对此视而不见,或不愿正视。
大多是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人。
欧比旺·克诺比曾是后者。
他宁愿躲进山洞独自冥想,也不愿卷入共和国的复杂事务。
绝地大师、共和国大军将军、长老会成员……这些身份之下,他常常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回想当年刚成为阿纳金的师父时,两人频繁被派往偏远星球执行任务,常常错过科洛桑的政治纠葛。
那时,他还在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绝地……因为绝地武士团有个不争的事实。
只有成为大师,真正的修行才开始。
而成为大师的所有要义,都来自于教导学生的过程。
尽管那时,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阿纳金·天行者让他头疼不已……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却是段相对平静的时光。
一段让他们对银河系中心滋长的黑暗一无所知的时光。
欧比旺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政治漠不关心的绝地了。
他既不会像阿迪·加利亚大师那样,将共和国形容为“裹着绸缎的腐烂尸身”,也不会像敬爱父母般眷恋这个日益腐朽的体制。
他始终视和平为至高无上的追求,而长久以来,共和国确实是和平的象征。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确实有些绝地是真心热爱共和国。
他们坚信自己欠共和国一条命,将其视作父母般敬爱,觉得有责任守护共和国及其宪法。
或者用加利亚大师更尖锐的话来说,有些绝地就像守着停尸房的孝子,哪怕周遭世界早已燃起熊熊大火,也执意不肯离开。
梅斯·温杜大师正是这类绝地中的典型代表。
此刻,欧比旺能清晰地感受到远征军舰队内部日益加深的裂痕。
海德安战役初期那份同仇敌忾、渴望终结战争的决心,早已被消磨殆尽,化为尘埃。
如今,绝地们对假想的和真实的敌人都心怀戒备,不时回头张望。
他们看着并肩作战多年的士兵,眼神里满是猜疑。
他们彼此对视时,目光游移不定,不知该信任谁,不知是否还站在同一阵线。
更不知道谁才是知情者。
绝地远征军舰队就像一幅边缘不断剥落的挂毯。
而普洛·孔大师需要这挂毯再维持一段时间,才能将杜库伯爵彻底困住。
“你何时才能明白?”杜库的语气带着祖父般的失望,“何时才肯承认我们并非邪恶之辈?何时才会看清,你为了守护一个不再保护你的共和国,已将银河系撕得粉碎?我也想问你,还要杀多少人?烧多少星球?让银河系再承受多少年苦难,你才肯承认自己打错了仗?”
原力再次剧烈震颤。
不确定性如阴云般笼罩着每一艘战舰。
杜库说的每一个字,都让远征军舰队的动摇加深一分,而塞伦诺防御舰队的士气则增长一分。
眼看温杜大师又要凭着他那直率得近乎粗鲁的性子说出不妥当的外交辞令,欧比旺决定出面斡旋。
“杜库伯爵,”他向由三千多艘战舰组成的庞大听众群宣告,“我们别再打无意义的口水仗了,不如简单直接地解决这场冲突,你要我们怎么做,才肯投降?”
向来机敏的杜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思库特瞪大眼睛望着他,布洛克上将在舰桥上来回踱步,手掌握紧又松开,显得紧张不已。
终于——
“欧比旺啊,欧比旺……”杜库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欧比旺立刻察觉到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猜,”欧比旺小心翼翼地开口,强压下涌上喉咙的愧疚感,“您不是来炫耀胜利的吧。”
“我自认为还没那么浅薄。”杜库答道,姿态依旧高傲。
“那是自然。”欧比旺附和道。
两支舰队之间陷入了近乎震耳欲聋的沉默。
“话说回来……”欧比旺能从通讯中听出杜库苦涩的笑意,“我早说过会这样。”
沉默再次降临,却比之前更加嘈杂。
在这片沉默中,两人进行了一场千言万语的对话,除了那些知晓真相的人,无人能懂。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杜库,”欧比旺恳求道,“共和国……”
“共和国已经无可救药了,”杜库伯爵断然打断,“太晚了,如今要拯救银河系,唯一的办法就是推翻共和国,从头再来。可惜,这永远不可能实现。因此,这个邦联是我们守护这片心爱星系的唯一方式。”
欧比旺紧闭双眼。
要是你知道就好了。
要是你知道这一切有多真实就好了。
要是你知道我们早就打算推翻一切、重建银河系就好了。
“……你好像很得意。”这位绝地大师对这位堕落的同门说道。
“记住,邦联不会因我而消亡,”杜库伯爵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记住,这个邦联已将自己的存在刻进了银河系的基石之中,记住,我们会为它奋战到底,直到这个黑暗时代的尽头,迎来属于我们的光明。”
这番话里有多少是真相,多少是为了鼓舞船员和士兵的士气而故作姿态?
欧比旺·克诺比实在说不清。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受到喉咙的干涩。
“那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