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柏林,空气中瀰漫著夏日的慵懒气息。
然而,在沙恩霍斯特將军位於威廉大街的临时办公室里,气氛却如同绷紧的琴弦。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留下几缕光线,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以及桌上那份墨跡未乾的文件。
“就是这份了。”沙恩霍斯特放下笔,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跡,脸上带著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他將文件推向桌子对面,那里坐著同样神色严肃的格奈森瑙。
格奈森瑙拿起那份题为《关於建立普鲁士王国总参谋部的提案》的文件,逐字逐句地再次审阅。
每一个条款,每一个职责划分,都凝聚了他们数月来的心血和无数个不眠之夜的討论。
“详尽,周密。”格奈森瑙点点头,手指划过关於参谋人员选拔和教育的部分,“强调专业知识和实际能力,而非仅仅看重出身和资歷。这是关键。”
“也是最容易引起反弹的地方。”沙恩霍斯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那些老傢伙们不会轻易放弃他们世代相传的指挥权。”
“在他们看来,战爭是贵族的艺术,而不是一群『绘图员』和『算术师』的科学。”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恩端著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身后跟著他的副官海因里希,海因里希则捧著一小叠最新的《普鲁士科学技术期刊》。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两位。”林恩將咖啡分別放在两人面前,自己则隨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最终稿定了?”
“嗯,”沙恩霍斯特接过咖啡,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准备提交给陛下了。”
林恩瞥了一眼文件的標题,笑道:“总参谋部……听起来就像给咱们的军队安上一个真正的大脑。”
“耶拿和奥尔施泰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各自为战,命令混乱,如果不是运气好加上俄国人及时赶到,我们现在討论的就不是建立总参谋部,而是该如何向拿破崙缴纳下一笔赔款了。”
格奈森瑙深以为然:“正是如此。我们需要一个常设机构,负责和平时期的战爭准备,包括精確的地图测绘,制定详细的动员和作战计划。”
“以及最重要的,培养一批具备战略眼光的专业参谋军官。战爭不能再是临时起意的冒险了。”
“反对的声音会很大。”林恩啜了口咖啡,“特別是那些在上次战爭中『功勋卓著』,但实际上只是没犯大错的老將们。他们会觉得这是在剥夺他们的荣誉和权力。”
“我们预料到了。”沙恩霍斯特语气沉稳,“提案中也强调了总参谋部是辅助决策机构,最终指挥权仍在国王和前线指挥官手中。”
“但这只是措辞上的缓和,明眼人都看得出,一个能够提供专业、系统化建议的机构,其影响力將是巨大的。”
“关键在於国王陛下的態度。”格奈森瑙补充道,“他倾向於改革,但也必须顾及那些老牌容克贵族的势力。他们或许在战场上表现平庸,但在宫廷里的能量不容小覷。”
林恩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就需要我们拿出足够的理由,证明这个『大脑』不仅必要,而且高效。”
“我们不是要剥夺谁的权力,而是要让普鲁士的军事力量变得更强,更具韧性。面对拿破崙这样的对手,任何一点效率的提升都可能关乎生死存亡。”
他顿了顿,看向沙恩霍斯特,“將军,您去呈报的时候,不妨多提一提我们新式混编旅在演习中的表现,提一提精確地图在行军和部署中的作用。事实胜於雄辩。”
沙恩霍斯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会的。是时候让普鲁士军队真正迈入新的时代了。”
几天后,消息在柏林的高层圈子里不脛而走。
沙恩霍斯特將军正式向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提交了建立总参谋部的方案。
一时间,暗流涌动。
在波茨坦无忧宫的一间偏厅里,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正仔细阅读著那份提案。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他略显忧鬱的脸上。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扶手。
站在他面前的,除了沙恩霍斯特和格奈森瑙,还有一位头髮白、身著笔挺旧式军服的老將军,冯·布吕歇尔虽然因其勇猛在前线颇有威望。
但在这种场合,代表保守派声音的往往是像冯·卡尔克罗伊特元帅这样的老臣。
儘管他在耶拿战役后声望受损,但其代表的旧势力盘根错节。
此刻,一位名叫冯·策德利茨的將军正代表著这股势力,他的脸色並不好看。
“陛下,”策德利茨將军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沙恩霍斯特將军的构想固然……新颖,但恕我直言,这是否过於顛覆传统了?”
“军队的指挥艺术,歷来依靠的是指挥官的经验、勇气和临场决断。”
“过分强调纸面计划和参谋人员的建议,会不会束缚了前线將领的手脚,磨灭了普鲁士军人引以为傲的进攻精神?”
沙恩霍斯特平静地回应:“將军阁下,总参谋部並非要取代指挥官,而是要为指挥官提供最可靠的情报、最周密的计划选项和最有效的后勤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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