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軾来到惠州西湖,陪伴他的是王朝云。
这时的苏軾,他的俩位妻子王弗与王润之,先后去世,他为了纪念妻子,还写下了著名的《江城子》一词。所以,此时的他,身边只有王朝云。
这个王朝云是苏东坡被贬为杭州通判时认识的。
有一日,他与几位文友同游西湖,宴饮时招来王朝云所在的歌舞班助兴。在悠扬的丝竹声中,数名舞女浓妆艷抹,长袖徐舒,轻盈曼舞,而舞在中央的王朝云又以其艷丽的姿色和高超的舞技,特別引人注目。舞罢,眾舞女入座侍酒,王朝云恰转到苏东坡身边。
这时的王朝云已换了另一种装束:洗净浓装,黛眉轻扫,朱唇微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別有一番韵致,仿佛一股空谷幽兰的清新之意,沁入苏东坡因世事变迁而黯淡的心,使得他就此喜欢上了王朝云,纳她为妾。
王朝云与苏軾相知之深,可谓红顏知己。苏軾所写的诗词,哪怕是轻描淡写地涉及往事,也会引起朝云的感伤。最典型的莫过於苏軾所写的《蝶恋》词:
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鞦韆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軾被贬到惠州时,王朝云常常唱这首《蝶恋》词,为苏軾聊解愁闷。每当王朝云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时,就难掩抑惆悵,不胜伤悲,哭而止声。
苏軾问何因。
王朝云答:“妾所不能竟者,『天涯何处无芳草'句也”。
苏軾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开始伤春了!”
后来,王朝云去世后,苏軾“终生不復听此词”。
王朝云之所以伤感,是因为觉得苏軾就像词中所写的柳绵一样,隨风飘荡,浪跡天涯。
这里,我们便可知王朝云是多么的爱护苏軾。
毛晋所辑的《东坡笔记》记载一事: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捫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东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机械。”坡亦未以为当。至朝云曰:“学士一肚皮不合入时宜。”坡捧腹大笑。 赞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
这一事,可见王朝云是真正的了解苏軾,堪称知己。
苏軾有这样的女子相伴,真是浪跡天涯又如何?
可惜,老天似乎觉得苏軾过得太好了,有意让他更悲惨一点。
元丰六年,公元1083年九月二十七日,二十二岁的王朝云为苏軾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遁。
其实这个“遁”取自《易经》中的第三十七卦“遁”,苏軾想要苏遁远离政治旋涡。这一卦的爻辞中说:“嘉遁,贞吉”,“好遁,君子吉”,可见这个名字,既寓有自己远遁世外之义,又包含著对儿子的诸多美好祝愿。
可惜,这个遁,也是逃跑的意思,意味著苏遁会逃离苏軾和王朝云。
苏遁满月之时,苏軾自嘲一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可惜,这只是苏軾美好的一厢情愿而已。
苏軾连续被贬,带著儿子在路上奔波,使得儿子不幸中暑夭亡。
这是王朝云唯一的孩子,她伤心得“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真是令人闻之伤悲!
王朝云跟隨苏軾到惠州后,苏軾写了一首诗给她《戏赠朝云》:
不似杨枝別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
阿奴络秀不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禪。
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
他在序中说:“予家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辞去,独朝云隨予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
当初白居易年老体衰时,深受其宠的美妾樊素见了,便溜走了,白居易因而有诗句“春隨樊子一时归。”
而王朝云与樊素虽同为舞妓出身,但王朝云坚贞相隨、患难与共,与樊素完全不一样。
王朝云来到惠州后,遇上瘟疫,加上她的身体十分虚弱,终日与药为伍,总难恢復,苏軾当下拜佛念经,寻医煎药,乞求她康復。
但从小生长在杭州的王朝云,哪里耐得住岭南闷热恶劣的气候?不久,便带著不舍与无奈,溘然长逝,年仅三十四岁。
王朝云一生向佛,颇有悟性和灵性,这也是她能和苏軾心灵一致的条件。
早在苏东坡为徐州太守时,王朝云曾跟著泗上比丘尼义冲学《金刚经》,后来在惠州又拜当地名僧为俗家弟子。
她临终前,执著东坡的手,诵《金刚经》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阅读王朝云与苏軾的事跡,每当看到这里,都要泪水潸然,因为王朝云临终念这四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尚在人世的丈夫苏軾,她希望苏軾能看开一切,包括自己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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