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寧寿长公主又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陛下责罚!”
建阳帝一头雾水,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姐你说清楚些!”
“我想让陛下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有道士进献药方,说是用热泉加上几位药引便能炼製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来,我也是一时糊涂,想著可以让陛下永远活著,就吩咐手下去办了。丹药炼成后因为不清楚药效,怕陛下吃了对龙体有损,就给了梨村的百姓吃,当时我还想著梨村的百姓功劳不小,对我们提供过帮助,若是丹药真的有用,那对他们何尝不是一种感激?可谁能想到,几粒丹药吃下去,会引发如此严重的疫病?一传十十传百,我真是怕死了。”
听完这些,建阳帝顿时火冒三丈,吐口而出道:“皇姐,你可真是糊涂啊!”
“我也是一时情急,关心则乱,请陛下责罚!”
“以前那么多位皇帝,求仙问道的人数不胜数,试问哪个皇帝不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可他们扑腾了那么多年,又有一个成事了吗?”建阳帝气道:“如此情形,若是外头的百姓知晓內情,一人一口唾沫还不將你活活淹死!”
寧寿长公主藏於袖中的手死死攥成拳头:“陛下,是我不对,我犯了大错,不如就让我以死谢罪,也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说著,寧寿长公主站起身来,作势要衝向柱子。
可建阳帝又怎会忍心让自己的亲姐姐去死?
他挥著手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快拦住皇姐!”
两个宫人衝过去,一个挡在柱子前头,另一个牵制住寧寿长公主的胳膊,接著又跪在了她的面前,磕头道:“长公主三思,长公主息怒!”
寧寿长公主捂著胸口痛哭:“陛下仁德,將国家治理的这样好,我作为长姐却为陛下惹出了这样的麻烦,实在是无顏面对陛下。遥想当年母后过世时,曾嘱咐我要好生看顾两个弟弟,我却做出了这样的事,就让我先走一步,到九泉之下向母妃和先帝恕罪吧!”
提起两人共同的母亲,建阳帝的心软了些许,嘆了口气说:“此事也並非你一人之错,你也是好心,为了朕才做了这样的事,哪里能想到那方子奇怪?想来是有人利用了你对朕的看重,所以算计了你。”
寧寿长公主磕头道:“事发以后,我曾派人追杀那道士的下落,却並未寻到踪跡,想来真的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却浑然不知,一脚踩进了陷阱里,险些害了陛下,真是该死。”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是朕的亲姐姐,这些年来朕都包容了,这事朕也不愿责怪你。”建阳帝面色冷淡的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罚。”
寧寿长公主並未抬头,依旧態度诚恳的说:“三皇子前去治理疫症,此事他想必多少了解了一些,那孩子是个实诚性子,只怕不会善了。”
“性子再实诚,他也是朕的儿子,还敢对你这个做姑母的如何不成?”
“陛下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去责怪三皇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那些蒙冤受屈的百姓都是可怜人,三皇子想为他们討个公道也实属正常。”
建阳帝回身坐下:“朕心里有数,这段时间你就別进宫了,禁足於长公主府,等风头过了再说。”
寧寿长公主鬆了一口气:“陛下,您还是责罚我吧,也好让我这心里好受些。”
“皇姐回去吧,至於那个道士,人虽找不到,跑得了和尚却跑不了庙,回头你將那道士的出处详细告知,朕自会將这等恶势力剷除。”
当天夜里,一处道观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四周皆是人死前的哀嚎声。
灰梧死里逃生,一脸灰土从死人堆里爬出,身上的伤他无暇顾及,躲在墙后悄悄看著面前说话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他认识,是长公主府的总管,另一人穿著內监的衣裳,二人正在说著什么。
“这次也多亏有您配合,否则陛下还真不会轻易原谅了长公主。”总管笑著递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是长公主让我送给您的,算是对您出手相帮的感激之情,还望您能收下。”
內监打开荷包,粗略的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头是被捲起来的一捆银票,大致二十几张的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相当有分量。
这让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將荷包揣在了袖中:“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在长公主离宫后,在陛下跟前说了两句话罢了,算不得帮了什么大忙,长公主实在是客气了。”
“陛下知道皇后与长公主走得近,这样的事人人都要避嫌,在陛下跟前总要有个人替长公主申辩,旁人不合適,您说却极为合適,长公主心里头都明白,这份功劳就是您一个人的。”
內监被哄的脸上掛笑,回头看著身后的熊熊烈火:“道观已毁,就算三皇子有心將事情闹大,陛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大不了回头把所有事都推到这道观头上,和长公主又有什么关係呢?”
二人对视一眼,皆放声大笑。
灰梧捏紧了拳头,心里头恨的厉害。
他曾是一个书生,因为被出京游玩的寧寿长公主看中,被抓到了京城。
在长公主府上住了一阵,长公主对他有些厌了,便將他送到了这道观之中,只偶尔来看望他两次,算是找找新鲜感。这道观之中有许多人都和他是一样的经歷,眾人有时聚在一起,会谈论起寧寿长公主,说她薄情寡恩,不过灰梧却从未谈及过寧寿长公主。
他知道,自己走不上读书人的那条路了,经歷了这些他也只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而已,当年的理想当年的抱负,也早在他被掳到长公主府的那个晚上破灭了。
然而这几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和適应了现在的生活,忘记了曾经的惨痛,享受起了被人用脚尖顶著下巴的感觉,可今夜的事却仿佛一块砖,打碎了这几年罩在表面的平静,激发出了灰梧对寧寿长公主那泼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