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在胸口慢悠悠地画了个十字:“感谢上帝。”
“——可政府里的人,却开始装聋作哑。”
“您是说基辅那边的...”
“还有赫尔松,文件放在抽屉里三天没人碰,一问就是还在看。”
“可笑吧?我甚至得亲自打电话,去求一个原本在我手底下当差的傢伙,让他把那封內部函送上楼。”
“我明白您的苦恼。”
“虽然这么说,你今晚来的目的,我完全能理解。”
伊戈尔的语气更加温和,听上去十分诚恳。
“但你也得理解我。”
“一时的紧张,不能全靠加码来撑。”
米哈伊尔没有吭声。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这边动静太多,货不稳、线不稳,人心也跟著乱。”
“说白了,你是怕我一旦出事,自己也没了落脚的地方。”
米哈伊尔低声说道:“不是我不相信您的判断,是外头这几个月...实在变了太多。”
“就是因为变得太多了,米沙,才要稳得住。”
伊戈尔说到这儿,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你的位置,我也一直清楚你的价值。”
“这个地方,连萨沙都没怎么来过,他想见我,我总让他在走廊里等著。”
米哈伊尔下意识地抬起头。
“你要是真的想提条件,不该在这儿。”伊戈尔继续说道:
“你该约我在仓库,在港口,或者隨便哪个餐厅。”
米哈伊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伊戈尔站起身,走到窗边,擦掉一小块雾气,望著外面漆黑的夜。
“新年之前,我会让该闭嘴的人闭嘴,让该鬆口的人鬆口。”
“等尼古拉耶夫线彻底没有了爭议,你拿下南边客户,自由谈判,我不干预。”
说到这里,伊戈尔转过头:“但是在此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好么?”
闻言,米哈伊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低下头恭敬道:“我明白了,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
可他明白的,不止是伊戈尔给他描绘的愿景。
因为这类话语,在他们之间出现得太多了。
“等罗马尼亚那批走完帐”
“等老尤利换位置”
每次都像今晚这样。
態度温和、措辞体面,却总是踩在一个安全距离上,虽不致於虚偽,却又不肯完全兑现。
如果他还是二十七八,或许会把这份保证当盼头。
可如今,他看著伊戈尔映在火光里的轮廓,忽然觉得那张脸离自己有点远了。
不是陌生,是那种靠得太近,反而看不清的远。
更何况,伊戈尔真的老了。
不是指年纪,而是那种“往后退半步再分析形势”的习惯。
米哈伊尔曾无比信任这套节奏,因为那是秩序,是老派方法。
但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新时代或许不讲节奏,只关乎抢占时机。
米哈伊尔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鲍里斯那天靠在桑拿房里说话的姿態。
“你后悔么?”
当时他没回答。
但现在,他开始恍惚地意识到,过去也许是个错误。
不过好在,还有机会去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