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上面条了。

虽然还是摸不着头脑, 但老父亲就顺吧，一顺一个不吱声就行了。

江老一声不吭地进了厨房，手上端着老父亲给的一盆煮面辅料, 六个大鸡蛋、大半盆蔬菜、有空心菜有玉米有西红柿等等，花花绿绿装了一盆, 全部都是待会要下到面条里去的。

江老掐了一指粗的面条, 刚要往锅里放, 就被老父亲给叫停了。

“等等等等，再下两根，太少了乖乖吃不饱！”

“再下多少？”江老不确定。

“两根啊！比一根多一根的那个两根！不要太多！太多乖乖吃不了！”

江老闷不吭声, 不小心从挂面里抽出来三根面条，还在老父亲严厉的注视下塞回去一根, 才顺顺当当的把面条下了锅，接着开始煮菜。

由于蔬菜品种太多, 每种水煮时长都不一样, 江老分了好几锅下, 用父亲的话来说, 就是别混在一个锅里，会串味儿的。

“……”

江老不作声，默默的用筷子扒拉锅里的蔬菜和面条，终于抽出空来想事了。

怎么回事？这只猴子是哪里来的？看称呼还成了老父亲的小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发愣！赶紧捞啊！都要煮过头了！”

江老赶紧开始捞面条。

“我说你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煮个面条都能煮烂，你家小弟还等着吃呢，本来就个小, 再饿着就要饿坏了，动作快点，来直接给我就好。”

面条被端过去了。

江老愣愣地吃面条，一边吃一边注意父亲，老父亲给那只小猴子喂面条。

那是真细心啊。

一口面晾五秒，再三确保不烫嘴之后才往猴子嘴里送，一边送还要一边问。

“怎么样？乖乖？烫不烫嘴？味道还合适吗？会不会咸了淡了？要不要重新煮一锅？你哥煮的，我还没那么放心呢！”

江老一边吸自己的面条一边偷偷看。

老父亲面带微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但每一条缝都散发着我很开心我很愉悦的因子，动作十分轻柔，就像是在对待一个80岁才得到的亲生小儿子。

江老突然就觉得嘴里的面条难以下咽了。

或许是只放了一个蛋，也或许是蔬菜放少了，但更可能是他的心不是滋味起来了。

凭什么啊？为什么啊？

自打母亲故去，他做多少都得不到老父亲的一个笑，凭什么从天而降一只毛茸茸的猴，毫不费力就得到了老父亲的所有关心，坐在那吃面条都能得到老父亲的所有目光，明明它吸面条都没有他快呢！

江老吃面条的速度放缓了。

委屈开始在心里冒，但他都快60岁了，他真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一只毛茸茸的小猴争风吃醋上了。

太丢脸，还没沦落到这份上呢。

“乖乖，香不香，早知道让你哥给你搁点芝麻油了，那样吃起来最香！”

“来吃一口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吃了跑步跑的快，吃了爬树爬的高，来来来，再吃一口面条，吃了有力气长大，吃了能变得更高。”

江老故意把碗敲的哒哒响。

但对面的一人一猴完全沉浸了进去，老的一口面一口菜夹的可高兴了，小的哗啦哗啦地低头吸面条。

江老停下了手。

他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口面条了，吃完就能离开客厅，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不想走。

满腔的委屈像是泡泡一样一个一个冒，又在50多岁的理智中爆开，溅起来的细小水沫从心房上流过，掺杂在一起密密麻麻的。

“爸！”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有事就说。”老头子头也不回，手上还在给猴子挑菜，先夹起来一块西红柿又放回去，又夹了夹那根空心菜，最后终于做出决定，把玉米块和蘑菇一起夹了起来。

“乖乖来，这一口肯定香。”

“……”江老受不了了，“爸！！”

“干嘛？！”老父亲终于回头了，“叫这么大声干嘛？这么大的年纪了，不怕喊坏嗓子吗，也不悠着点，真是的。”

又把头转回去夹面条了。

江老终于忍不了了，接近60岁的理智顷刻被抛到脑后。

“爸你干嘛忽略我！对这只猴子这么好！我才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不喂我吃面条？！”

话一出口，江老也意识到不妥了。

果然，老父亲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只差没说你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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