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的疑虑。
“阿格尼,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阿格尼一愣,顺著茜维婭的目光看去:“大人指的是?溃兵的反抗確实比预想中弱了很多,他们士气崩———”
“不仅仅是士气!”茜维婭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是质量!数量对得上,溃散的样子也对得上,但这支被我们像割麦子一样碾掉的部队-缺乏核心!”
她猛地一挥手,指向遍地狼藉的战场。
“看看这些尸体!大部分是最普通的魔鳞步卒!装备老旧甚至残破,许多人连头盔都没有!魔法波动更是微弱不堪!
那些本该存在的、装备精良的魔鳞军官团呢?那些跟隨阿列克的、达克尼斯老营的、配备更强魔化武装的亲卫部队呢?
骸火卫队的主力刚刚还在填埋秘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这些溃军主力里,真正能打的骨干去哪里了?!”
仿佛一道冰冷的水浇在心头,阿格尼瞬间冷静下来。
兴奋褪去,他再仔细审视战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没错!
太乱了,乱得毫无章法。这不像一支败退的主力,更像是一群被拋弃的、用来阻挡和拖延的炮灰!
“还有那些执法队!”
茜维婭的声音带著寒气。
“他们阻拦溃兵进入瓮城看似在维持秩序,但他们的抵抗强度和决心与其说是在执行军令,不如说是在精確地执行著某种任务一一將儘可能多的溃兵,尤其是这些低价值炮灰,驱赶、集中进这狭窄的隘口通道,好让我精锐的骑兵能—..高效地清理掉!“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冰冷。
利用对手的求生本能,將溃兵当成诱饵和障碍,来消耗精锐骑兵的衝击力和宝贵时间?
茜维婭的心猛地一沉。如果这是达克尼斯崩溃前的疯狂反扑,那这手笔也太大,太阴险了。
用上万炮灰的生命只为了拖住她这支尖刀部队的脚步?
“立刻!”茜维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通知前方控制隘口的布布部队!就地构筑最强防御!给我牢牢钉死!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准离开隘口通道!另外“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似乎穿透混乱的战场和残破的山壁,投向西南更深远的方向。
那里是锈石矿区深处,达克尼斯主营的位置,也是她情报中骸火卫队最后出现、疯狂填埋秘径的地方。
“阿格尼!立刻!启动最高级別的鼠联繫!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潜伏在锈石矿区附近和达克尼斯主营地带的钉子!我要知道两件事!”
茜维婭的眼神锐利如刀,语速快得惊人。
“第一,主营!达克尼斯大营此刻的真实状態!是混乱?是恐慌?还是有异常的能量聚集?他的本体还在不在主营?!”
“第二,骸火卫队!那群填埋秘径的疯子,他们现在人在哪里?目標到底指向何方?!我要精確的坐標!越快越好!!”
阿格尼感受到茜维婭话语中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惊惧,心臟狂跳,立刻掏出紧急联络的晶石,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属下明白!马上执行最高指令!”
茜维婭的目光再次扫过被鲜血染红的隘口通道,看著己方骑兵正在打扫战场,收缴著那些价值有限的残破装备。
这本该是扩大战果、彻底封死敌人的时刻,她却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达克尼斯—”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里混杂著浓重的血腥气,刺激著她的神经,“你这条老狗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用上万人命做的迷魂阵?”
阿格尼的调查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她最缺的东西。
所有的线索在她脑中翻滚、碰撞,却始终拼不成完整的图景。
她需要答案,迫切地需要。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指,摩著如同荆棘般缠绕的暗紫色反噬纹路。
剧烈的痛楚早已麻木,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磨礪意志的触感。
就在她强压下烦躁,试图更深入梳理情报时—
喻—
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
仿佛一根无形的弦在她脑海中被轻轻拨动,引动了灵魂深处的共鸣。
不是痛楚,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奇异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激活了“星穹统御”的权限感知。
战场上的信標、节点在她意识网络中闪烁著,传递著士兵的疲惫、设备的运转、能量的波动.一切都如同冰冷的流水划过。
但刚才那一下,不同!
不像任何预设的信標节点反馈。它更原始?更深邃?像投入深渊的石子溅起的、几乎不可察的涟漪,转瞬即逝,却在她的精神力海洋中留下了独一无二的“波纹”。
茜维婭猛地抬头,深红的瞳孔急剧收缩!
她的目光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扫视战场尸骸,而是锐利如鹰集,精准地锁定在隘口东侧那片高耸、风化侵蚀严重的磷山岩上。
“那里—”
她低语出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著前所未有的震动。
心跳在剎那间漏跳了一拍。
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
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住了茜维婭。
“不会吧?”
是他?!
那个赠予她星穹权能、以浩瀚资源挽救小三角於倾覆、让达克尼斯彻底恐惧並走向疯狂的存在?
那个名字在她心中无声炸响伟大林恩!
思绪如同奔涌的潮水而来仿佛精心策划、全力以赴的一击,在真正的棋手眼中,不过是一步理所应当的应对?
“阿格尼!”
茜维婭的声音突兀响起,带著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急迫,打断了属下的匯报。
阿格尼愣然抬头。
茜维婭的目光死死锁著那片高耸的岩峰,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以那瞬间捕捉到的涟漪为原点,更加仔细、更加深沉地感知过去。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风穿过怪石的呜咽,血腥焦糊味的繚绕,以及战场清理的嘈杂背景。
刚才那瞬间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感”,如同水中的幻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那惊鸿一警,只是她压力过大、精神高度紧张下產生的幻觉。
可是,茜维婭深红眼眸中的篤定没有丝毫动摇。
那种感觉·太特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