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著裙裾奔来时,西门庆正蹲在狼尸旁与武松说笑。
素白帕子突然按上他手背,抬头就撞进一双含雾的丹凤眼。
“你流血了。”柳蘅芜声音发颤。
西门庆这才发现虎口被弓弦划了道血痕。
刚要抽手,指尖触到她冰凉掌心,惊觉这双惯会摔杯砸碗的手竟在发抖。
蒋门神的大嗓门適时响起:“这点伤算甚?去年俺老蒋被野猪拱下山涧,肋骨断了三根还......”
“闭嘴!”
两道声音同时喝止。
柳蘅芜意识到失態,慌忙退开半步,却把染血的帕子攥成团塞进袖袋。
西门庆盯著她发间摇摇欲坠的玉蜻蜓,忽然觉得这刁妇今日格外聒噪。
……
暮色四合时,山神庙残破的飞檐刺破天际。
柳蘅芜抱著披风立在廊柱旁,看西门庆与武松比划招式。
西门庆虽粗通拳脚,却哪里经得住都头真章,好在武松今日收著劲道,倒像是教坊师傅领著徒弟拆解招式。
破庙残幡被拳风激得簌簌作响,两人缠斗腾挪扫过满地碎瓷,倒似阴风里捲起半闕剥落的彩绘泥胎。
“不打了!二弟这身手实在了得!”西门庆忽然撤步旋身,酒囊已抄在手里。
他越和武松打越脊背发寒,原身的武艺已经算是普通人的天板,
面对武松时却如同稚子撼高山,燕雀扑鯤鹏。
不光是技巧,更是那恐怖的巨力。
他仰头灌下一口残酒,喉结滚动间,把酒囊丟给朗声大笑的武松。
深色劲装勾勒出男人精瘦腰身,柳蘅芜忽然想起昨夜那个未尽的吻,颊边飞红比天边晚霞更艷。
“夫人可知这庙供的是谁?”
蒋门神啃著炊饼凑过来,“说是前朝有个將军......”
“闭耳將军。”轻佻男声插进来。
西门庆倚在斑驳壁画前,指尖掠过彩绘神像:“相传他铁面无私,却听不见百姓祈愿。”
转头见柳蘅芜怔怔望他,戏謔道:“怎么?夫人要求姻缘?”
柳蘅芜倏地起身,披风滑落也顾不得捡:
“我去拾柴!”逃也似的背影惊起檐下宿鸟。
武松擦拭刀锋的手顿了顿,只觉得这西门哥哥今日有些忒不解风情。
篝火噼啪作响。
西门庆盯著膝头突然多出的药瓶,碧玉瓶身上还残留著女子体温。
柳蘅芜蜷在对面墙角装睡,睫毛却颤得厉害。他拔开塞子嗅了嗅,是上好的金疮药。
“山神显灵了?”
他故意提高声量。
柳蘅芜翻身的动静惊醒了樑上燕子,扑稜稜掠过她泛红的耳尖。
西门庆摩挲著药瓶暗忖:归家前夜激动难眠也是常情,明日到了清风寨,定要敲刘高两坛好酒。
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小李广荣,西门庆就一阵激动。
但又不知为何隱隱有种失落感,
西门庆思虑良久,认为一定是错觉!
残月攀上飞檐时,
柳蘅芜悄悄睁眼。
西门庆枕著酒囊酣睡,怀中还抱著那个药瓶。
她取出素白帕子轻触唇瓣,冰凉的布料上仿佛还残留著男人指尖的温度。
日间替他擦拭伤口时用的正是这锦帕,染血的帕子在袖中藏了一路,此刻竟觉烫得灼人。
庙外传来武松与蒋门神的低语。
柳蘅芜將帕子贴在心口,听著更漏声声。
寅时三刻,清风寨的晨钟就要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