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齐王兄也薨了……”
说著,天子盈摇头唏嘘著,將手搭上刘恭的肩头。
只目光,仍定定的望向远方,依稀可见轮廓的长安外城墙。
“兄弟手足八人,薨故二,將死二,过幼二。”
“剩下的,便是朕和老四恆。”
“往小了说,齐王兄薨,往后便只剩老四能陪朕说说话。”
“往大了说,若將来社稷有变,能为我刘汉天子手足、臂膀者,也同样只剩老四。”
“偏老四封在了代地,国贫军弱,又地处北境,直面北蛮匈奴,自保尚且勉强……”
听皇帝老爹说到这里,刘恭只本能的睁大双眼,略带惊诧的转头看向天子盈!
却是不等刘恭开口,天子盈便一脸凝重的侧低下头,深深凝望向刘恭眼眸深处。
“母后倒行逆施多年,又肆意屠戮宗藩,一俟宫车晏驾,则天下必生大变。”
“朕不知彼时,作乱者究竟何人。”
“——吕氏乎?”
“——功侯乎?”
“朕实不知。”
“但恭儿要知道:届时,能帮恭儿稳坐宣室,坐观虎斗的,独有血脉同源的宗亲藩王。”
“若彼时,恭儿內无肱股心腹之臣,外无血脉至亲之宗藩,则我汉家……”
说到此处,天子盈只微微摇摇头,无比失落的將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良久,又好似抱怨般嘀咕道:“本想著有齐王兄在,无论如何,都能保恭儿无虞,安然度过那场剧变。”
“而今,王兄薨,恭儿届时能仰仗、倚靠的……”
又是將没说完的话拦腰斩断,天子盈再度嘆息摇头,彻底不再说了。
至於天子盈身旁,刘恭却早已是为皇帝老爹这一番『暴论』,而惊得瞠目结舌。
——诸吕之乱!
如今的天子盈,已经预料到了九年后,隨著吕太后驾崩,而彻底爆发的诸吕之乱!
霎时间,皇帝老爹原本儒弱、矮小的身影,当即在刘恭心中迅速拔高。
这才对嘛!
太祖高皇帝刘邦的儿子,哪能真是又一个公子扶苏?
心潮澎湃之余,刘恭只觉眼前的皇帝老爹,才是真正深藏不露、深讳藏拙之道的幕后大boss。
但很快,刘恭又反应过来:在说起对未来的预测时,天子盈似乎默认彼时,坐在汉家皇位之上的是刘恭,而非天子盈自己。
“父皇为何……”
却是不等刘恭发问,天子盈便已是率先起了身。
背负起双手,眺望向远方的星空。
只眼角余光,终还是本能落在了宫墙外,仍灯火通明的尚冠里,以及更远处,藏身於黑暗之中的长乐宫。
“往后,恭儿不可再来宣室了。”
“——母后厌朕,恭儿来宣室越勤,母后便会愈发迁怒於恭儿。”
“恭儿往后,不可再做『公子恭』了。”
“恭儿,要按照母后的心愿,成为太子恭。”
说著,天子盈再度侧低下头,看向寢殿门槛上,仍一脸呆滯之色的刘恭。
便见天子盈温而一笑,对刘恭伸出手。
“若思念恭儿了,朕自会去椒房。”
“恭儿若是扛不住,也可托皇后转告於朕。”
“往后,要苦了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