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晓歌的脸上闪过一丝欣赏的表情，看著窗外掠过的云，他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企鹅这边还好说，周红衣可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陈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

熊晓歌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说服他下架扣扣保鏢的？”

在熊晓歌看来，这可比说服小马哥要难多了。

但陈诺却睁大了眼睛：“我没联繫过他啊。”

“什么！”熊晓歌差点从躺椅上蹦了起来。

刚刚在酒店的时候，小马哥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他还因为来之前听陈诺说过周红衣会下架扣扣保鏢，於是自信满满地点头：“我保证。”

结果这小子竟然开的是空头支票！

饶是熊晓歌经歷过大风大浪，这会儿额头上也有些出汗了。

想想吧。

小马哥今天在他们这儿得到承诺，回去调整了公司战略，但360的扣扣保鏢却一直不下架，成为时刻悬在企鹅头顶的一把利刃，到时候小马哥会找谁？不还是找他熊晓歌问为什么会毁约吗！

“你小子，这下害惨我了！下了飞机我得赶紧给tony打个电话。”

做他们这一行的，信誉最重要，如果因为这件事让idg的信誉在企鹅这边破產，对於idg以后在国內的业务发展，可是极为不利。

同时他言语中对陈诺也有些抱怨。

这小子向来行事稳当，如今在这么重要事上，怎么会搞出这种漏洞来？

但陈诺脸上的表情却很轻鬆，隨意道：“熊老大，你放心吧，360一定会下架扣扣保鏢的。”

熊晓歌看著他一脸篤定的模样，脸色有些犹豫：“你怎么知道？”

陈诺换了个舒服的躺姿：“其实我们都知道，360打响战爭，到最后发布扣扣保鏢，

其实要的就是一个结果一一停战，没错吧？”

熊晓歌点了点头。

没错，战爭是360打响的，但停战的结果，也是它想要的。

从一开始，360开战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企鹅一一这块地盘是我占下的，你想把我赶出去？对不起！不可能！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企鹅根本就看不见眼前低矮的360，甚至还嘲笑这个矮子挡在了它前进的路上。

於是360选择一拳打在企鹅最痛的地方，让他懂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但现在已经达到他想要的战果了吗？”熊晓歌怀疑的是这一点。

毕竟开启一场战爭很容易，但要停止一场战爭，可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了。

陈诺却肯定地点了点头，並吐出了三个字：“承销商。”

这三个字一出来，熊晓歌脸上表情愣住，数秒之后，他方才不可置信地看向陈诺：“他们的承销商出问题了？”

陈诺点了点头。

所谓的承销商，就是由投资银行、证券公司等金融机构组成的上市核心团队。

360已经为上市准备半年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初就要上市。

可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周红衣悍然发动动企鹅的战爭，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而他们的承销商对於这场风波的结局显然並不看好，於是眼见风波越闹越大，出于谨慎考虑，想要退出上市。

这对於360来说，才是最严重的事。

原来的承销商退出之后，360要再想重新找新的承销商上市，起码要再拖6-12个月的时间。

最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导致上市失败。

这种结局是360无法接受的。

典型案例就是后来蚂蚁集团上市前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承销商退出，直接导致史上最大ipo终止。

“但360的承销商，我没记错的话是美国公司，你还有那边的路子？”熊晓歌有些意外地看向陈诺。

如果不是他曾经在美国工作过很长时间的话，甚至可能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他甚至相信，就算是360的掌门人周红衣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

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国內真正经歷过公司上市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一步步摸索过去的，而承销商退出这种事在国內也没有先例，周红衣肯定预料不到。

陈诺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想得比那些老狐狸还远些，熊晓歌不由得感慨：“所以你猜测，周红衣为了保证能够顺利上市，可能会在承销商退出之前下架扣扣保鏢，保住现有的战果？”

“这是最好的时候了。”陈诺点点头，“360以一个未上市公司的身份，硬刚企鹅帝国，並且还在网络舆论中占尽上风，周红衣在这个时候退出，可以为360捞到最多的舆论资本，甚至可能成为360上市的助力。而扣扣保鏢这软体太过霸道，如果他一直坚持不下架，一定会遭到舆论反噬，周总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熊晓歌坐在一旁，看著陈诺年轻又疲惫的脸庞，忽然笑了：“那说起来，idg在360的这笔投资，要赚了？”

陈诺点点头，笑著道：“恭喜熊老大，赚大了。”

隨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但他的心里已经起了一个念头。

熊老大的话提醒他了，他確实应该在下飞机之后给周红衣打个电话，

他们还有一笔生意要谈呢。

当晚，360发布公开信，宣布下架扣扣保鏢，搁置爭议，让网络恢復平静。

隨后，企鹅也发出声明，表示恢復扣扣与360安全卫士的兼容运行，並且將在合適的时机制定更加开放的平台战略。

事情到了这里，原本打得头破血流的双方，忽然间就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归於沉寂。

许多人都猜测，这件事最后居然以这样平静的方式落下了惟幕，一定是有相关部门在中间斡旋，起了协调作用。

事实上，据陈诺所知，事情其实已经几乎就要走到了这一步，但在达成最坏结果一一双方被强制叫停一一之前，陈诺的下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很多时候，改变结果的可能是强硬的不可抗力，也可能是利益。

显然，陈诺带给双方的利益都足够大。

但给出那么多的利益，自然是为了更多的收益，

隱藏在这场诡异结束的战爭背后，一个看似根本不可能坐在一起的鬆散联盟，渐渐组建了起来。

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