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学民头也没抬,铅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你们先吃,我把这个看完。”
张桂兰站在那儿,手里还拿著筷子,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掛钟的滴答声。
他们结婚近十年,很少有“你们”和“我”这样的分別。
“老姚,”她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发紧,“孩子们在姥姥家,今天就咱俩。”
姚学民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铅笔。
他转过身来,眼神却像是穿过张桂兰,看向她身后的某个地方,“哦,对,我忘了。”
那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姚学民机械地咀嚼著,眼睛盯著碗里的米饭,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张桂兰给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他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土豆丝和米饭混在一起,被一同送入口中。
“晚上要不要把被子换换?这几天老下雨,有点潮。”
“隨便。”
张桂兰放下碗,陶瓷碰到桌面的声音让姚学民终於抬起了头。
他们四目相对,张桂兰在丈夫眼里看到一种陌生的空洞。
窗外的雨声变得明显起来,滴答滴答地敲打著窗台。
“我去洗碗。”姚学民站起来,动作太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水声停了,姚学民没有回到客厅。
张桂兰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见他又坐在了书桌前。
檯灯的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老姚,“张桂兰靠在门框上,“把药吃了吧?”
“知道啦。”姚学民头也不回。
“明天要不要去看看孩子们?他们想你了。”
“过几天吧。”
张桂兰感到一阵无力,她想起邻居刘婶说的话:“桂兰啊,男人得了这种病,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得耐心点。”
当时她还装著信心满满的样子,说她和老姚感情好,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现在,那道坎就横在他们之间,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夜里,张桂兰醒来发现身边空著,她摸黑起床,看见书房亮著灯。
推开门,姚学民正在笔记本上写著什么,听见声音猛地合上本子。
“怎么不睡觉?”张桂兰问。
“睡不著,你先睡吧。”
张桂兰走近,看见桌上摊著的不只是工作笔记,还有几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你在写什么?”
“没什么,隨便记点东西。”姚学民把信纸翻过来,背面朝上。
张桂兰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老姚,我是你妻子。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姚学民看著她,眼神复杂。檯灯的光从他下方照上来,在脸上投下奇怪的阴影。“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张桂兰站起身,感到一阵眩晕。
她扶著墙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