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过程中,我也碰上过几次意外小衝突,被一些无理取闹的莽汉刁难,当他们发现我与师父只是两个人,又看我年纪轻,就想欺压一番。师父往往只是一声轻叱,便能令对方知难而退,偶尔也会示意我出手歷练一番。第一次出手时,我还紧张到手心冒汗,生怕对不准经脉要害,就算对方只是寻常武夫,我也禁不住心慌。可渐渐地,当我学会用师父传授的剑招与身法去面对普通人的蛮力,我才意识到修行者確实在战力层面有著极大优势。那一回,有个醉汉持刀逼近我,我冷静运转灵气,將手中木剑轻抖,便迅速挑落了他的钢刀,顺势建立了上风地位。醉汉大惊失色,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那次小小的胜利让我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的兴奋,又带著微妙的愧疚:对方毕竟是个凡人,我若真用全力,或许会伤他性命。幸而师父及时提醒:“当你站在更高维度审视这世间,切莫忘记尊重一切生命。手中之剑,可护己护道,但亦可杀人无形。时刻谨记『敬畏』,道路才能走得更远。”我在心中对师父的话谨记不忘。这也让我对“证道”有了新的认知:它不是冷血无情的力量攫取,更包含了对生命与道义的守护。其真正奥义或许是融入尘世、立身天地,以真实悲悯之心去面对芸芸眾生,而非一味追求个人修为的巔峰。
隨著时间推移,我对基本御气、观息、符籙应用、基础剑术等都熟练不少,有时梦中的星光变得偶尔闪现,隱隱似將我唤往某个方向,但仍然不够清晰。师父並不急於让我跨入更高层次的心法修炼,而是反覆叮嘱我打牢根基,他说:“修行之路最重根基,切忌揠苗助长。你若急於求成,反而可能在某个瓶颈处心智失守,万劫不復。”我虽有些不服气,想急於进入“一阳生”的境界,却也害怕重蹈某些传闻中“走火入魔”的覆辙,只能压下那些躁动的想法,老老实实按照师父的节奏走,一天一个脚印,一步一脚印地磨练自我。
忽一日,我们来到一座古城,名唤“安州城”。这城池比我们以往落脚的镇子都要大得多,据说这里是商旅聚集之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城中坐落著数家规模不小的道观、寺院,也有所谓的修行门派分舵,但平日与世俗之间相安无事,只在一些特殊时节举办法会,供人拜祭。师父带我进城时神色颇为谨慎,他低声对我道:“安州城是南北要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此前来袭的黑衣人背后是谁,不曾可知。我们在这里休整几日,但切忌惹事,更莫隨意显露修行术法。”我深深点头,心想:这般谨小慎微是我们目前的最佳选择,毕竟在黑暗中,或许还有不下一个势力在盯著我们。
初入安州城的那几日,我跟隨师父四处打探,主要是想收集些关於“证道”古籍或修行界动態的零散消息。师父曾言:“一则想让你开开眼界,二则我们也得找寻一些线索,了解此地是否潜藏危险。”这城果真人声鼎沸,街巷纵横交错。我们白天混跡於茶楼客栈,夜晚则投宿在一家僻静的客栈小院里。几天里,我见识到世间百態:有落魄武者在街边耍刀卖艺,只为换得一壶浊酒;有商贾在高楼里灯火通明,运筹帷幄间里,金银如流水般进出;更有一些披著道袍或僧衣的修行者云游此地,到处宣扬各自门派经义,表面或许清静,暗里却不乏利益纠葛。
某日黄昏,我在一座专卖字画古董的铺子里閒逛之时,意外发现了一卷颇为古旧的手稿,封皮已破损严重,上面只依稀可辨“观道遗稿”四字,似乎年代久远。掌柜见我对这残卷感兴趣,便开口要价颇高,並吹嘘说这手稿里记载了什么“先贤观道心得”,乃绝世珍品。师父在一旁微笑不语,我则有心想一探究竟。经过一番討价还价,我们且不计是否真有价值,最终以远高於普通手札的价格將它买下。回到客栈,我们迫不及待翻开,发现这手稿多处缺页残破不堪,上面文字既有策论般的议论,也有诗词一样的抒怀,还夹杂一些看似法诀的符號,实在令人难以一时琢磨透。师父反覆端详,摇头道:“仅从字里行间判断,是一位自命清高的散人隨手记录的,只是涉猎颇杂,未必具备完整系统的修行价值。”说罢便示意我收好,也不甚在意。
可当夜我独自在灯下翻看,却隱约从那破损的字句中读出一丝沉鬱壮阔之意。譬如其中一段谈到:“大道如星河灿烂,然人心之幽暗,又岂止碌碌凡尘?”阅读这些文字,我脑海里似乎又浮现起那梦中星空的场景,仿佛无形之中有股力量在牵引我的思绪。我翻到后半部分,居然还瞧见几句雋永的诗意,比方说“一梦千秋或成空,自有星光照山河”;再往后翻,赫然出现几段口语化的提醒,提到“若能证道,当须自省诸因果,莫执於形,莫困於相”。我心直觉这话语与自己心境多少有些契合,一口气翻完,只觉余韵无穷,却难以完全领会。
那几日,我常抱著这残稿默默诵读,师父看在眼里,也不出言阻止,只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有兴致,便些心力研读吧。或许,它能给你一点启示。”於是这本“观道遗稿”在我手中渐渐变得珍贵起来,常常让我夜深人静时陷入对天地、对自身、对“证道”更深的遐思。另一方面,在安州城中那些明里暗里的风吹草动,也让我不得不保持警惕。我偶尔会在客栈附近察觉到似曾相识的阴冷气机,虽稍纵即逝,却足以让我心生警觉,生怕再度遭到神秘人的袭击。师父似乎也留意到了这些异常,但他並未慌张,只是將客栈的小院布下阵法,叮嘱我夜间不得外出。
就在我以为日子还能这样平静过一阵时,一个外表看似和蔼的中年男子主动找上门来。那天他突然出现在我们客栈的门廊,一身青衫飘然,彬彬有礼地对我微笑:“这位小兄弟,看你面带灵光,不知可否有意拜入名门正派?若有需要,在下可以引荐。”这直截了当的话语,令我心头一跳。他究竟是谁,怎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於是我下意识回道:“我已有师父,不必叨扰。”那青衫男子微微一笑:“我不过隨口一问——听闻这安州城里有不少年轻修行者寻找更好的出路,如若兄弟有意,欢迎隨时来找我。我们『无极阁』待遇丰厚,还会提供丰厚的修行资源。”说罢,他便轻飘飘作揖而去。
我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心想自己与师父行事低调,怎会轻易引来这种“门派招揽”?我回房跟师父说了这事,他脸色不变,只道:“能找上门来,说明他们早就关注到我们了。我们虽未必与其结怨,但这些势力都心思复杂,莫轻信。眼下最要紧是保全自己。”隨后,师父乾脆决定:安州城留不得久,我们要立即整顿行囊,趁夜离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心稍有不甘:未能在这座大城多作探寻,便要匆匆离去。可我更清楚,如今我等修为尚浅,不宜陷入任何可疑势力的纠葛。与安全相比,其他都可暂且放下。
夜深时分,我们简要收拾,將房钱结清后,趁人不备从后门离开的瞬间,我赫然察觉到街角处似有一道阴影晃动。那黑影看见我们迈出大门后略顿片刻,似欲追来,但在我们几个闪身的功夫,他却已不见。师父拉著我远远绕过两条巷子,最后出了城门,才稍稍鬆了口气。我的心还在紧张地砰砰跳动,暗暗庆幸此次无惊无险。这样一路遁走后,我们终於离开安州城,回到荒郊外的官道上,借著朦朧月色继续前行。不知道下一站会是哪,只知道我们要暂避锋芒,继续在这广阔无垠的大地上流转,去完成那未知又危险的修行之旅。
走在荒郊,偶尔会想起当初的家乡,想起那破旧的庙宇和我初次看到的“星光指引,入梦见证”。以及后来在安州城里所得的“观道遗稿”,还有那青衫男子的突兀招揽,所有这些碎片般的经歷,都在我脑海里拼凑成一幅既玄妙又让人心生期待的图景。我明白,修行之路远非一条笔直的阳关大道,更像是数不胜数的分岔与迷宫,每一次选择都可能影响日后命运,同时也可能为我开启新的机缘。兴许那一夜黑衣人的袭击、那神秘青衫男子的现身,都只是巨浪翻涌前的些许波纹;也或许在某个转角,还会有更大的逼仄与杀机在等待。可我一步踏上此路,便已无从退缩,只能咬牙坚持,守护好自己心灵深处那簇不灭的火焰。
师父在昏暗月色里行走,身形渐渐与夜幕融为一体。我走在他后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让脚步声过重。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日里,我们都得这样紧张疲惫地赶路,不知道目的地何在,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下脚步。但在这不安与未知的交织中,我却时常会想起那老者在梦里对我微笑的模糊身影,仿佛跨越时空在告诉我:一切都是必然,无论前方如何艰险,只要对“证道”之心不曾动摇,我终会在尘世迷局里寻得一线光明。
突如其来的夜风吹拂我的衣襟,也让我冷静几分。我低头看著手中紧抱的一卷“观道遗稿”,再度默念其中一句话——“若能证道,当须自省诸因果”。这短短几个字仿佛在我耳边迴荡,让我对过往的每一桩遭遇都多了分解读。或许遭逢的敌意,面对的诱惑,感受的恐惧,正在塑造一个全新的我。那不再是当初故乡村落里只会做美梦的懵懂少年,而是一个逐渐明白自身使命、明白“证道”之重的修行旅者。心念至此,我脚下加快两分步伐,追上师父的身影。师父侧首看我一眼,会心微笑。我们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长途之中,去迎接下一次挑战与磨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