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黎悯笑得更灿烂了,他说,“祝贪,过来。”
程千綰放下扫把,死死抓著我的手,她说,“这男人是谁?跟你什么关係?”
黎悯笑得很愉悦,他说,“祝贪,要不要我告诉你朋友,我们什么关係啊?”
我整个人一个哆嗦,抬头看他,在他眼里看到了冰冷的寒意。
我喊了一声,“黎少。”
黎悯应了一声,表情淡漠地看著我,“收拾好东西,回去。”
“我……刚搬来我朋友家里,就要搬出去……”
我背后冷汗都出来了,谁都可以,唯独程千綰,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有多骯脏。
黎悯眯著眼仔细地盯著我,“你要住在这里也行,明天早上过来给我做早饭。”
我登时就想捡起程千綰丟下的扫把衝上去,你他妈人都把我赶走了,还要老娘给你做饭!
又不是三级残废吃喝拉撒还要人陪!
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程千綰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怀疑,黎悯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並不存在的菸灰,“好自为之,祝贪。”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一打开大门,门外一排人站著,恭恭敬敬喊了声黎少。
我探出头去,对面伸出两张脑袋来,尉嬴和卫闕两个人笑得跟两个妖孽似的,对著黎悯不知死活地嚷嚷,“誒!我怎么说来著!小姐姐能原谅你才有鬼了呢!”
卫闕摇头晃脑,“看了场好戏,哎哟,黎少也有吃瘪的一天!”
我和程千綰两个人两脸懵逼地站在那里。
尉嬴冲我招招手,“祝家小妹!你还记得我吗!”
我点点头,喊他一声,“尉公子晚上好。”
“早上好啊,这都三四点了,再下去天都要亮了。”尉嬴笑著看著我,“这是你朋友吗?你好你好,小姐姐。”
“小姐姐小姐姐,我是黎悯好朋友卫闕!”卫闕站在那里自我介绍,“我老早想见你一面了,每次黎悯被谁气得半死找我们发脾气,那人保准是你,我特別想膜拜你。”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哦好。”
卫闕冲里面挥挥手,“黎少,还不赶紧出来,人家姑娘不要跟你回去!”
黎悯冷笑一声,目光从我脸上掠过,我没说话,尉嬴和卫闕都笑了。
於是他脸色铁青地走了出去,我看著他带著一帮保鏢离开房子后,转身对上程千綰雷射一样的眼神。
“那个人是谁?嗯?”
她逼近我问道。
我隨便编了个理由,“他……他是我房东……”
“房东?”程千綰乐了,对著我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全天下哪个房东会亲自上门找人?嗯?”
我结结巴巴道,“他……他暗恋我!”
程千綰愣了。
我继续编故事,“他会性骚扰我……你知道吗!其实我从那里搬出来,就是因为……他动手动脚,綰綰,你可別赶我走……我找到新房子了再搬出去,我不想回去。”
程千綰似乎是在怀疑我这话里的可信度,“他看起来挺有钱的,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我一本正经,“越是有钱的男人,越脑残。小说里不都这样写吗,霸道总裁的台词——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程千綰一脸诚恳地劝我,“祝贪,你是名牌大学的,別被小说荼毒了啊,你是祖国的未来。”
我忙不叠加地点头,“时刻谨记著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回房睡觉的时候,黎悯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说明天七点半去他家里。
我冷笑一声,直接退出微信后台。
黎悯,我们不是霸道总裁小说里面的人物,我们顶多算得上是血腥爱情故事的主角。
我会带著一颗又恨又痛的心远走高飞,寧可这辈子跟你继续刺痛下去,我也不要再回到你身边。
我是你的人质,你是我的绑匪。
千万別说爱我,我们之间互相仇视才能让一切看起来平衡,別认输,才痛快。
我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放了黎悯的鸽子,也放了虞渊的鸽子,这两个男人都要將我握在掌心,我偏偏不肯。
中午12点的时候,程千綰推开我房间的门,蓬头散发跟个巫婆似的,“祝贪!”
我嚇了一跳,从床上蹦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昨天夜里出去跟人打架了啊!”
程千綰將刘海一拨,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来,“快!我饿疯了,给我做饭!”
“……”我看著走到床边的她,“你说什么?”
“昨天那个帅哥不是说你会做饭吗!起床!给你的新房东太太做饭!”
程千綰上前来,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我尖叫一声,“小贱人!你胆敢使唤我!”
“白给你住还那么多要求!”程千綰也细著嗓子喊了一声,“给我做午饭!”
“嚯!”我被逼无奈,套了一件卫衣就出去做饭,程千綰跟在后面出来,看著我走进厨房,嘖嘖了两声,“卫衣大长腿,祝贪,我要是个男人,我现在绝对性骚扰你。”
“……”我当时就想把平底锅拍在她脸上。
我做了简单的四碗家常菜,隨后端出来和程千綰坐下一起吃,吃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爆炸一般的髮型,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我问她,“你等下要出去?”
程千綰冲我呲呲牙,“我这种班级核心人物,受欢迎的班长大人,当然是有活动出去玩了啊!”
我冲她甩两个白眼,“你去吧,我呆在你家里。”
程千綰看著我,“实习不去了?”
我开口道,“被炒了。”
“……”程千綰夹著肉,动作一顿,“这才多久呀……怎么被炒了?你得罪了老板?”
我点点头,“女人长得太美是种罪过。”
程千綰顺路道,“那你下午跟我一起去吧。”
我摇摇头笑了笑,“我班级同学人都没认全,不去了,你和他们关係好去吧。”
程千綰又开始老党员的教育模式,“你得多和班里人来往一下知道吗,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大家都说你高冷不好搭理。”
我失笑,“这不是有你吗?”
“能一样吗!”
程千綰吃了饭,收拾好桌子就去屋子里化妆,我站起身,走进房间里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在闪。
眉心一跳,最近手机一旦有什么震动,我就觉得大事不好。
接通电话的时候,文质彬彬的声音传了过来,“祝贪?我是楼晏临。”
“楼老师。”
我应了一声,“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弟弟来学校找了你一趟,把你的包放在我这里了。”
我才想起来上次送谢婷他们去医院的时候,我把包一併交给谢京了。
我在那边沉默了半晌,我说,“楼老师,您报个地址吧,我过来找您拿。”
楼晏临给了一个咖啡厅的地址,我答应了,隨后起身收拾了一下,正好撞上出门的程千綰。
她瞅我半天,“你去哪?”
“咖啡厅。”
“……”程千綰无语了,“又是那种能喝酒的咖啡厅?你跟我说你去myst看书都比这个可信度高。”
我没说话,两个人相望无言片刻,隨后都笑了出来。
黎悯,你瞧,离了你,我总算活得像个正常人。
******
我半小时后到达了楼晏临报的地址,走进去的时候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他就在对面坐下了。
楼晏临抬起头来看我,手里拿著一本书,我看了眼,又是复杂的学术性杂誌,他戴著眼镜,整个人又斯文又乾净,难怪在学校里受小姑娘欢迎。
“包呢?”
“上来就要包?”
楼晏临看我坐下后,招手唤来了服务员,我要了一杯热巧克力,並且吩咐了服务员不要太烫。隨后转头向他,“难不成还有別的事情?”
楼晏临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他说,“你现在確定是去实习了?”
我耸耸肩,“很不巧,实习那边也正好不去了。”
“……”楼晏临眯眼看我,“在公司里闹矛盾了?”
“岂止啊,差点巡捕都来了。”
我冲他笑了笑,“楼老师,那天在马路上感谢您……”
“这种话就不必要说了。”楼晏临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却见不到半分我那天失魂落魄的那副模样。
现在的我轻鬆而又懒散,看著不在意,实则对他满是防备。
“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一个心理学教授,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不需要了,谢谢楼老师。”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直接打断了他,“我现在很好。”
“祝贪。”楼晏临目光死死盯著我,“你是我学生,你现在这副样子——”
“不用拿这套说辞来。”
我身体颤了颤,咬牙对他说道,“楼晏临,你从没把我当过学生,不是吗?”
楼晏临愣住了,表情一僵,俊朗的面容上有几分错愕,我继续道,“若把我当学生……你怎么会跟著黎悯一块来伤害我呢?”
他张了张嘴巴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包,钱包和卡都还在,口红也没掉,我拿出小钱包来看了看,甚至现金都还有一叠。
我的手机没有收到帐款的提醒,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天谢京他们在医院里了我多少钱。
无所谓,反正钱这种东西,是最没有自身价值的了。当钱不再是钱的时候,而是羞辱人利器的时候,它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淋漓尽致地將人伤得彻底。
我检查了一遍钱包里的东西,隨后对著楼晏临到了声谢谢,这个时候热咖啡正好端过来,没有太烫口,我便一下子喝了一大口。
楼晏临说,“你要走了?”
“不然呢?”
我冲他笑笑,“您还想约我出去玩?”
楼晏临薄唇紧紧抿著,没有说话。
我笑著將热咖啡迅速喝掉大半杯,隨后抽出一张一百元来压在杯子底下,我说,“感谢您今天喊我出来,饮料钱我放这儿了,我先走了。楼老师再见。”
我没回头,但我能察觉到楼晏临一直都把目光投在我的背影上,直到我身后的门自动关上,玻璃门隔开了我和他的空间,那炙热的目光才总算消失了。
我垂下眼睛,拦了辆计程车,报了个医院的地址,隨后车子便发动,缓缓朝著市中心医院开去。
******
我来到谢婷病房门口的时候,谢京正坐在外面长凳上打瞌睡,见到我一下子醒了,少年脸上慌乱而又无措,支支吾吾喊了我一声,“姐。”
我眯了眯眼,“怎么,意外?”
谢京將头埋得更低了,“我以为……你不会想来看谢婷的。”
我冷笑一声,“是啊,你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既然了我的钱,我就得来看看这钱有没有起到作用,谢婷呢?还在里面睡著吗?”
“不。”谢京摇摇头,“她几个朋友来看她了,都是小姑娘,我就乾脆走出来了,跟她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我笑了笑,“她还有朋友?挺好的,流產了还有人组队来看她。”比起我好多了,哪天我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看我。兴许都觉得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所谓呢。
谢京脸色一白,“姐,你別那么说!”
我笑的更开心了,“我没在这边敲锣打鼓庆祝,你就该偷著乐了。谢婷她这不是自己作死么,没成年就敢乱来,怎么,是想著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啊?”
谢京脸色很难看,“姐……你说话为什么句句那么难听?”
“当然是因为你们做人吃相难看了啊。”
我想都没想,伤人的话就从嘴里冒出来,我站在外面,踩著小高跟,堪堪和谢京一般高。
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已经开始慢慢长大,逐渐成长为一个大男孩,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惜了,那份名单里,没有我。我甚至不会存在於任何人想要保护的名单里。
调整了一下站姿,我说,“谢京,我觉得你们挺不要脸的,吃我的,穿我的,我的,连出了事都是我帮你们兜著,要换了別人,早就把我供起来了。只有你们,唯独你们餵不饱,养不熟,怎么,我他妈救她谢婷一命,我让她为了我去死都不过分,你怎么就这么心疼?”
谢京瞳仁漆黑看著我,“姐,你和我们不一样……”
说的我自己呼吸都加快了,我红著眼看谢京,“谢京,你他妈怎么不替我心疼心疼?!嗯?你是觉得老娘这么个不要脸出去卖的女人就不用心疼是吗!你觉得我活的跟条癩皮狗一样打不死就不会觉得疼对吗!我告诉你,你他妈读著重点高中的学费,都是我出去陪睡赚来的钱!”
一句话就仿佛刺中了谢京的软肋,他脸色煞白,看著我后退几步,喃喃著,“姐……你说话怎么能这么诛心呢?”
我笑得枝乱颤,我戳了戳谢京的胸口,我说,“谢京,论诛心,我哪比得上你们?你们都不用说话,就能把我伤的千疮百孔。你好歹跟我流著一半相同的血,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呢?”
谢京愣住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震了震,看著我,嘴唇都在哆嗦。
我冲他用力一笑,隨后推开了谢婷病房的门。
在房间里原本欢声笑语的三个小姑娘都愣了愣,见到我的时候,一个小太妹抬起头来,对著我阴阳怪气地说道,“谢婷,这就是你那个便宜姐姐啊,看著还真够便宜的。”
我冷笑一声,不认识vetements的上衣我就当你无知,当做没听见一般上前,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谢婷,“我过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有没有死吗?真不好意思,我没死,让你失望了。”
谢婷满嘴讥誚,“不好意思啊,我小姐妹不大会说话,让你不爽了,那我给你道个歉。”
我双手抱在胸前看著谢婷,“你挺有意思的,我来看你是我的事儿,你死没死是你的事儿,哪怕你死了也跟我搭不上关係,说什么让我失望呢,我又不在意你的死活。”
谢婷一下子被我激得不知道说什么话,脸色通红,“祝贪!你给我滚出去!”
我笑了,“你他妈住院都是我的钱,你让我滚出去?谢婷,我保证你现在出去卖逼都他妈凑不齐钱还我!”
“还钱?”谢婷跟听见笑话似的,“妹妹住院,身为姐姐的你给我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给她气得笑出声来,“是啊,天经地义,那钱,我就当做打水漂了,反正你也不可能还我,你们不是狼心狗肺惯了吗?不过谢婷我跟你说,不还钱,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零钱!”
谢婷张嘴就要说话,就被我直接呛了回去,“你看看你两个朋友,一身高仿山寨,买fake也不挑点打版好的,lv的logo下面线头都开了啊,唯独那个gucci的包是正的。”
“小太妹有钱买正版gucci?谢婷,你挺大方啊,不但问我要钱,还问我要钱养你朋友,我他妈这是又多了两个女儿呢,要不你们喊我一声妈来听听?”
“祝贪!你別欺人太甚!”谢婷涨红了脸,被我那么明显看出来了事实,她面上掛不住,“我问你要点零钱怎么了!”
你瞧瞧,无可救药的人永远都是这么无可救药。
我站在那里嘖嘖摇头,“可惜了,你们姐妹三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我之前说了,谢婷,不还医药费给我,就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谢京不是挺疼你吗?让他去外面打工给你赚钱去。”
谢婷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祝贪,你这人真噁心!果然人脏心也脏!”
我笑著上前,拍拍她僵硬的脸,“你比我乾净吗?年纪轻轻去给人家当小三,还当的挺自豪的,甚至要给人家生个大胖儿子?”
谢婷气红了眼,眼泪硬生生落下来,看来她是真挺喜欢王全的。
我心说一头猪都能让你喜欢成这样,mary得跟你取取经。
冷笑一声,我转身就走,“没死就好,死了还要我出钱给你下葬,谢婷,你这辈子怎么就这么窝囊呢。当小三了也不知道从男人身上要点钱,腆著脸问我要钱,你这不是给绿茶婊套路逼丟脸吗?”
谢婷一个瓶衝著我砸过来,我闪身一避躲开了,耸耸肩笑了笑,隨后转身摔门出去。
谢婷气得还在那里流眼泪,她两个小姐妹互相对视了一眼,道,“婷儿,別哭了。”
“刘香,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谢婷红著眼睛,“我每次都被我姐气得牙痒痒!可是我拿她没办法!”
“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刘香冲她笑了笑,“乔依依,你说呢?”
乔依依还在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点点头,“啊……对。”
“你在出什么神呢!”刘香用手肘顶顶她,“我们等下下去看看谢婷姐姐到哪了,把她堵到小巷子里去。”
谢婷哭声一停,没有说话。
我从谢婷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口谢京在等我,见我走出来焦急地迎过来,“你没和婷婷吵架吧?”
“要是吵了呢?”
我笑了一声。
“姐,你没必要这样……”谢京喊了我一声,“谢婷她本身脾气就不好,又不懂事……你进去跟她只会吵起来……”
“你倒是懂得挺多嘛。”
我看了他一眼,“身上钱还够吗?”
谢京脸色一白,“够了……”
“不够也別跟我说。”
我失去了笑下去的力气,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大概就是面无表情吧。“让你们妈妈负责吧,我累了,也不想养你们了。”
谢京在后面喊我,我头也不回地离开,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我寂寞的背影被无限拉长。
******
当天晚上在myst的卡座上,mary看著我一脸稀奇,“哟,这可是你主动找我来喝酒。”
我举著一杯香檳,“庆祝我重获自由。”
“你和黎悯掰了?”mary涂著鲜艷的口红,路过的服务员会喊她一声mary姐,她就堆起大姐大的笑意冲对方回礼,一转头,嘴角就耷拉下来,“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吗?这么个金大腿不要了啊。”
我喝著香檳,气泡在我嘴里嘶嘶作响,隨后顺著灌入喉咙,我说,“是金大腿不要我了。”
mary愣了愣,隨后自顾自抽了一根烟,“祝贪,你是不是又自命清高惹著人家了?”
我笑眯了眼,“mary,我哪儿敢自命清高?”
mary冷笑著看我,“祝贪,你別装,你这人,从头到脚包括眼神,都写著自命清高。”
我想到了黎悯评价我的一句话,他说祝贪,你肯定和那些陪酒的小姐不一样,眼神肯定清高得不得了,男人就吃你这一套。又虚偽又贪婪。
我想,可能的確是的。
“你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吗?”
mary一边抽菸,一边云里雾里看我。
我也隔著烟雾和她对视,“实习啊,再找一家公司实习,然后洗白白,隨便找个老实人就嫁了。”
mary乐了,“老实人找你惹你了?你这样作恶多端的,配得上老实人吗?你只配渣男。”
我怪叫一声,“怎么,洗白不管用?”
mary指指我,“怎么,祝贪你觉得你洗得白?”
我没说话。
mary就把声音放软了,“你別奢想找个好男人,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太齷齪了,好男人高攀不起。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家知道点风声,你对得起安安心心的他吗?”
我想,的確是对不起的。
说起渣男这两个字,我脑子里竟然跳出了黎悯的脸。
mary察觉了我的走神,黏著水钻的大红色指甲在卡坐上敲了敲,“喂喂喂,回神儿,我一会卡坐上要来几个客人,你可得注意了。”
我一脸嫌弃,“我就知道你开不起卡,都是客人的卡吧?”
mary笑得一脸无谓,“老娘有钱就存著,等以后不干这行了就出去巡游世界,谁他妈閒著没事来myst开卡玩,个把万一张的卡叫俩小姑娘,就能算人生贏家了啊?”
我说,“可你就是从这种傻缺的身上赚钱的。”
mary表情一僵,声音冷了下来,“祝贪,你有时候说话真的挺戳人心窝子的。”
是啊,我都是先戳了自己的心窝子,知道这种话很疼,才会拿出来伤害別人。
我们两人坐了一会,卡坐上三三两两来了几个男人,穿戴都挺名贵的,长得也不差,看动作是常来的。
我心说有钱的人是不是长得也比人家高一档次,看看黎悯看看祝怀看看虞渊,单个拎出来都能当个霸道总裁小说的男主。
mary跟个老鴇似的又端出那副职业的笑容来,衝著其中一个为首的道了声好,我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卫闕。
卫闕见到我,也是一脸惊奇,“小姐姐!”
“……”我心说哥,你年纪绝对比我大了,喊我小姐姐这是要把我喊得多老啊。
只是我明面上也没表现出来,笑著举了举杯子,“海市真小啊,又碰见了。”
mary在一边给我使眼色,“这男人你认识?”
我点点头,“跟著黎悯的时候认识的。”
“隔壁市的卫闕啊,卫家的大少爷,绝对可以,你要是不跟黎悯了,下一个跟他吧。”
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算了算了,mary妈妈,让我这个小姐姐退休行不行?”
mary看了眼卫闕,问我,“你嫌他长得不够帅?”
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卫闕,“没有,这男人挺帅的。”
“那你嫌他不够有钱?”
我摇头,“隔壁市的卫尉两家,百年传承,不可能缺钱。”
“那他哪里不足黎悯了?”
我眨了眨眼睛,“他不比黎悯差啊。”
“那你他妈咋这么死心眼呢!”mary恨铁不成钢地一下拍在我的大腿上,我嗷地一声躥起来,卫闕转过脸来疑惑地看我一眼,我立刻摆摆手说,“喝多喝多了,我去趟厕所。”
“……还没开洋酒呢,香檳也能喝多?”
妈的没眼见力!我乐意喝多,橙汁也能喝醉!我翻了个白眼给卫闕身边刚说话的男人,拉著mary就奔向洗手间。
mary一边洗手一边问我,“祝贪,你是不是喜欢上黎悯了?”
条件反射地摇头,我退后一步,“你怎么问我这个?”
“那你为什么会想不通?不打算找下家了?”
mary大红色的指甲上反过几道光,水钻亮晶晶的,又廉价,又艷丽。
我沉默了一会,我说,“我只是累了。”
“黎悯伤著你了?”
我猛地抬头,挤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可不是啊,伤得太深了,我指望著他,他把我丟了。”
“祝贪,你怎么能这么傻呢。”mary摸著我的脸,指甲划在我脸上,“男人是永远不能指望的,能指望的,只有钱。要是现在有个女富婆包养我,我一样能上赶著倒贴。祝贪,你明白吗?”
我说,“我现在明白了,但是mary,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我想独立,我不想当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婊|子。”我要做,也只想做个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然后可以不带走一分钱瀟洒抽身离开的狐狸精。
mary深深地看我一眼,隨后笑了,她有著一张艷丽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竟然十分魅惑,她说,“祝贪,希望你成功。”
哪怕我这双翅膀折断了,坠落前我也要摔在这摊人生烂泥的外面。
我要活下去,我要不择手段用尽心机活下去,我要做云上之人,而不是男人的玩具!
回到卡坐上的时候,我冲卫闕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卫公子,我酒量差,一上来就喝多失陪了,现在赔您一杯。”
卫闕比我还要慌,连连摆手,“別別別小姐姐,你今儿就算不喝酒我也不会说你一句,你就在卡上坐著,別喝酒啊,喝多了我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四个字,意味著他现在把我当做黎悯的女人。
我拿著shout杯和他撞了一下,隨后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下,我说,“你別紧张……我……不是妖怪……”
“不……”卫闕冲我笑了笑,男人精致的眉目就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那我得在外边保护好你。”
“你这是看不起我了?”
我拔高声调笑了一声,我说,“卫闕,咱们来一局怎么样?”
卫闕咽了咽口水,“姐,我喊他来接你成吗。”
我拍著桌子站起来,“你敢?!”
“哎呀我操!”卫闕举起其双手,“不敢不敢!那来吧!”
旁边卫闕的朋友用口型问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供著这女的?她是谁?”
卫闕小心翼翼说道,“没准是我嫂子呢!当然得供著!”
“擦,有主了?”
这一声有点大了,我抬起头来,衝著对方笑了笑,我说,“没主呢,流浪狗一条。”
卫闕表情变了变,他旁边好朋友就拍著桌子站了起来,“小姐姐好啊,我叫傅暮终,是傅家老三,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卫闕想拦著我,岂料拦不住,我冲他笑了笑,也很豪爽的又拿起一杯,“你好啊,听说过傅家,咱市的国民英雄哥哥傅崢嶸是你大哥吧?”
“对对对。”傅暮终喝完酒靠过来,凑著我说道,“那是我们家那个性冷淡的大哥,他说他要为国捐躯为国献身了,一辈子都不打算娶姑娘。”
我不知道是被程千綰这个看动漫的死宅影响了还是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准他是想娶个男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暮终在那里抱著肚子笑,“我要转告给我大哥听听!”
我自顾自吃了块西瓜,我说,“今天我是陪著mary过来的,我心情不好想找她喝点酒,结果她就把我发到你们卡座上来了。”
傅暮终对著mary眨眨眼,“那我得谢谢mary姐帮我把这位小姐姐发过来。”
卫闕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他是疑惑的,我明白。只是我已经不想再被黎悯欺压下去了。
“傅暮终,我警告你……”
“哎呀卫闕你別这样嘛!人家都亲自说了没有男朋友,你帮著管著人家干什么。”
傅暮终喝了酒,眼神微红看著他,“还是说你自己不肯?”
“放你娘的屁……”卫闕看看我,又看看他,最终无奈摇摇头,嘖了一声,“我不管你们了。”
“这才对嘛!”傅暮终拍拍他的肩膀,“出来喝酒就要玩的开心嘛!”
到了后来傅暮终和卫闕都喝多了,一人一叠钱,从钱包里掏出来给服务员发小费,服务员见到他们跟见到祖宗似的乐开,一口一个卫少大方,傅少豪气,我在一边看得懵逼。
这帮人真是不把钱当钱。
最后服务员端来了一杯酒,对著傅暮终笑笑,隨后给我这里也倒了点,说道,“傅少,这是我们送的,感谢你们今天过来捧场给我们老大做业绩。”
卫闕和傅暮终两个人耷拉著眼皮点点头,“谢……谢谢你老大啊。”
服务员恭敬地笑著,“你们玩的开心就好,下次定卡座还是要找我们组啊,我们这儿好玩。”
我和傅暮终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將杯中的酒全部喝完。
火辣辣的酒精滚过喉咙,mary递过来一瓶水让我漱漱口,我灌下去半瓶,可是还是觉得不够,嗓子太干了,像是著火了一样。
我醉眼朦朧地看著mary,我说,“……myst的酒挺烈啊,今天老板良心发现给我们上真酒了?”
mary很认真地摇摇头,“真酒假酒我一口就能分出来,今天的还是假酒。你別想了,myst开门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过真酒。”
“……”我有些分不清楚视野中的人,我说,“那我为什么脑袋那么晕?”
mary看著我,突然间她死死抓著下巴,將我的脸往上抬,“你今天腮红扑得很多?”
我眯眼笑骂了一句,“老娘从来不用腮红。”
“哦。”mary看著我许久,定定地来了一句,“那你就是让人下药了。”
“……”
我嬉皮笑脸地应了一声,整个人扑在了mary的怀里。
“臥槽!”对面卫闕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回事这是?!”
mary冲他冷笑一声,“卫少,您看不明白吗?”
卫闕妖孽的脸上空白了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瞳仁狠狠一缩,骂了一声,“草,老子眼皮子底下也有人敢干这事儿……?!”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傅暮终也一下子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可怜的卫公子又被嚇了一跳,声音都在飘,“傅老三你別嚇我,我不喜欢男人啊,你別趴我大腿上……”
傅暮终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你他妈別烦,老子也被人下药了!”
“妈的……下药还带组队开黑是吗……”卫闕软趴趴地贴在沙发上,“是不是刚刚那个服务员送来的酒有问题啊,他说他们老大送的,没准是想做个顺水人情给你和祝家妹妹呢……”
傅暮终眯著眼,从他大腿上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她叫什么?祝家妹妹?”
对面我缩在mary怀里不停地蹭,一张脸潮红不断,我张著嘴巴,眼睛湿漉漉地抬起头来看了眼mary。
mary被我雷得外焦里嫩,彻底没了大姐大的架势,嚎了一嗓子,声音都在抖,“臥槽!祝贪!你別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娘是个女的都受不了!”
卫闕嘖了一声,“今天趁早散场吧,你把祝贪给我,我把她送回去。”
“送回哪儿?”mary死死护著我,目光盯著卫闕。
卫闕冷笑一声,“送回那个喜欢养冷血动物的死变態家里!你他妈满意了吗!”
mary一听,就把我往卫闕的怀里一推,“那你跟他走吧,老娘一会还有客人。”
“擦,交友不慎……”我混乱中被人抱起,张口骂了一句。
“谁把你当朋友似的。”mary看也不看我一眼,叫来了服务员安排傅暮终,隨后看著我被卫闕抱走,头也不回走向下一个卡座。
祝贪……希望你,千万別变成我这样。
******
我坐上卫闕车子的时候,整个人烫得厉害,连安全带都摁不进去。卫闕实在看不过去了,侧过身子来帮我,白皙俊朗的脸上微微有些冷汗,我舔了舔嘴唇,我说,“你是不是基佬?”
卫闕发动车子的手一僵,他转过头来看我,“你被人下药了连带著脑子也出问题了?”
嘖!这语气还真像某个男人!
我盯著卫闕的侧脸,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冷酷且无情的眸子,森然又高贵的五官,我自己低低笑了一声,我心说,黎悯,是不是喝多了就会想起平时自己生活中和自己打交道最多的人。
我想想我这大半年,也的確就跟你瞎耗了。
耗到后来,什么都没得到。
怪不值得的。
卫闕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著我一会哭一会笑,他抽了一张餐巾纸给我,“擦一擦,妆都了。”
似曾相识的语气,近乎相同的台词。
我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你是黎悯吗?”
卫闕用看重度神经病的眼神看著我,指了指自己的脸,“姐,我喊您姐了行吗,我哪儿跟黎悯一样了啊?那小子指不定还没我帅呢。”
我呸了一声,“算了吧,那还是黎悯长得好看点。”
“哎哟!”卫闕发动车子,酒驾也不管了,直接踩了油门,“得,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也不跟您计较。”
我笑了,“你酒驾啊。”
“怎么,那要不换你开。”
真……像啊。
卫闕开了半道让人拦下了,穿著制服的年轻警官一脸正气地对他说著,“先生,我们现在这段路查酒驾呢,您下来让我们看看。”
卫闕一拍车喇叭,“草,光他妈用眼看就能看出来我酒驾啊?”
年轻的警官无奈了,“先生,別耍酒疯了,我们这儿有仪器,您对著吹一吹……”
“吹吹吹,就知道吹。”卫闕眯了眼,“吹什么啊?吹氮气吗?小伙子我可告诉你,吹气球不能多吹啊,多吹了会变成脑瘫的,我有一网红妹妹就是酒喝多吹气球吹完变傻逼了。”
“……”年轻交警看著他发酒疯,我心说,得了,这模样还不如一开始让我来开呢。
於是笑眯了眼,对著巡捕道,“您放我们过去吧,这是我司机,乡下来的,不大懂事儿……”
话还没说完卫闕直接过来赏我一个后脑壳鏰儿,“编,继续编,乡下来的,你咋不说我跨国越南那边偷渡来的呢?”
交警跟看电视剧似的看著我们,最后嘆了口气,说,“得了,您俩都下来吧,大哥大姐们儿。”
“你他妈……”卫闕解了安全带就要去跟交警装b,我一把按住他,我说,“哥,能先送我回家吗?”
卫闕扭脸衝著交警,“那要不我留下来,你送她回家?”
交警摇头,“同志,你这样我们不好办事……”
“你是不是不认得我啊。”卫闕下车,一巴掌拍在车的前盖上,把车前盖拍的哐哐响,“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这个车牌號啊!”
沪a后边四个六,相当有黎悯四个八玛莎拉蒂的暴发户作风。
终於有年纪大的交巡捕觉到了这边的爭吵,走过来,看了眼卫闕,脸色一变,“哎哟,卫少!”
“哟,老刘。”卫闕过去笑著拍拍他,“我让人拦了,他说我喝酒了。”
“卫少千杯不醉的,哪能酒驾呢!”老刘当著年轻交警的面就把卫闕放走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啊!!操你大爷的富二代!!
卫闕拉开车门坐回来,我整个人已经软趴趴地贴在椅子上了,他伸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药效挺猛的……我看著你都以为发烧烧红的。”
“很红?”
我醉眼朦朧看著卫闕,指指自己的脸,“把我一整枚倩碧小菊腮红贴脸上估计也没这程度。”
卫闕发动车子,重新踩下油门,下意识过来看了我一眼,“你被下药还那么多话啊,正常情况下,按照情节,你不是应该在我车上,喘两声吗?”
我眯眼冷笑,不过我估计我现在的冷笑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我说,“你脑残小说看多了吧……”
还没说完我自个儿声音就变了。
“……”我和卫闕同时沉默了一会,下一秒他油门猛地踩到底,咆哮一声,“臥槽我赶紧把您这尊大佛送回家,求您別再折腾了!”
我笑了,“你对我有反应?”
卫闕转过脸来,眼睛都是红的,“你麻烦拿出手机照照自己成吗,我是个男人好吗!”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男人。”
我低低应了声,喘著气闭上眼睛,我觉得我挺厉害的,被下药了还能这么冷静,脑子没有別的男人,全他妈是……黎悯。
到黎悯家门口的时候,卫闕摁门铃硬生生摁得跟dj打碟似的一连串,另一只手搂著我,他的手从我腰间游过去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他指尖的颤抖。
我眯眼喘了一声,有点摒不住。
卫闕声音都变了,“到门口了,你再忍忍。”
我说,“滚开!老娘知道密码!”
卫闕咆哮,“你知道你不早说!”
我过去摁密码,刚输入完,密码锁就滴滴两声,红色界面显示密码出错。
那一瞬间我浑身有著片刻的冰冷,我笑了一声,我说,“哦,密码记错了。”
卫闕著急了,“姑奶奶,你这都能记错?”
话刚说完,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我看见黎悯和虞晚眠一併走下来,两人穿著情侣款的睡衣,虞晚眠脖子上还带著点红红的痕跡,我眯了眯眼睛。
刺眼得很。
黎悯看到门口的卫闕,又看到卫闕手里夹著的我,眸子微微眯起来,“怎么回事?”
卫闕乾笑一声,“唉……?你家里有人啦……我……”
显然,他也懵逼了。
黎悯把眼神转过来,如蛇一般冰冷的眼睛盯住我,目光在我泛著不正常潮红的脸上停顿片刻,紧隨而来的说话声更冷了,“你和卫闕出去喝酒了?”
卫闕有苦难言,“哥,巧遇。”
“谁说是巧遇的?”我忽然间笑了一声,伸手攀住了卫闕的脖子,注意到男人白皙的脖颈爬上了几根青筋,我就笑得千娇百媚地在那里亲了一口,转过身回头看黎悯如刀子一般的眼,我说,“就是跟卫闕出去喝酒了,卫少想把我送回来找你……”
我声音直直低了下去,不顾黎悯眸中惊天的怒意,我说,“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们了。”
我笑著退后几步,整个人跌在卫闕的怀里,他上前来抱我,表情有些尷尬,“抱歉啊黎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而黎悯听了这句话,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我实在是受不了,倒在卫闕怀里狠狠深呼吸几口气,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我说,“带……我走。”
我笑著退后几步,整个人跌在卫闕的怀里,他上前来抱我,表情有些尷尬,“抱歉啊黎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而黎悯听了这句话,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我实在是受不了,倒在卫闕怀里狠狠深呼吸几口气,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我说,“带……我走。”
卫闕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他抬头看了看黎悯和虞晚眠,又看了看我,最终用力嘖了一声,跟提小鸡崽儿似的把我拎起来,再一次把我夹在臂弯里。我有点吃不消这个富二代另类的搂小姑娘方法,头重脚轻被他提著,我说,“你……能把我当人吗?別把我当包。”
“你喝多了思维挺发散的。”卫闕做完简短的点评,又衝著黎悯露出一个尷尬的笑容,“那……我不打扰你了,我把她送回去。”
黎悯冷漠的眼神几乎可以冻结我的血液,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在沸腾著,再也没办法被他冰冷的视线所压制,我说,“没事儿啊,你带我回家也行,反正我没有家。”
黎悯冷笑一声,“祝贪,喝多了脑子不正常?”
我冲他笑,“黎悯,我先前挺不正常的,现在我醒了,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他没说话,目光凶狠,上前想抓我,被我躲开,我说,“虞晚眠还吹著冷风呢,你们进去吧,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黎悯忍著怒意喊我一声,“祝贪!你脑子清楚点!”
“我清楚得很!”
我也跟著大喊一声,隨后抓著卫闕的衣服,往后退,夜风里我红了眼睛,抬头时看到黎悯脸上强忍著什么似的,我愉悦地笑了,隨后没说话,转身就走。
卫闕搂著我防止我摔倒,一边搂一边匆忙应了声,“黎悯,你先回去吧!我把她送回去……”
黎悯没说话,虞晚眠站在原地扯扯他的袖子,他看著我被卫闕塞进车里,隨后车子发动离开他们家门口,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冷风中他的睡衣被吹起了一角,身体冷得就如同封在冰窖中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走了一个祝贪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虞晚眠在一边轻声道,“黎悯?我们上楼去吧?”
黎悯没动。
虞晚眠在一边小声说道,“祝贪真是阴魂不散,酒喝多了还要带著別的男人上门撒泼。”
黎悯的眼神更冷了。
“不过看她那副样子,不仅像喝多了,更像是被人下药了。”
话音刚落,黎悯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他终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狠狠抓住虞晚眠的衣领,失声道,“你说什么?”
虞晚眠笑了笑,“她看著像是被人下药了,下药了还想著要勾引你,真是够噁心的。”
宛如一道雷当空劈下,他站在原地,风从他身躯穿过,带起森然的寒意……
黎悯猛地回神,抬头那一瞬间,眼神宛若杀人刀……
******
卫闕帮我在雅诗阁开了个房间,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帮我脱掉了高跟鞋,我抬手遮住脸,我说,“帮我……开空调。”
卫闕起身去按中央空调,我在后面补了一句,“开16度。”
“操。”卫闕转过身来,粗喘著气,“你疯了吧?”
我冲他冷笑,“那不然呢?我现在浑身都烫,你最好別碰我,你一碰我我就受不了。”
我们两个人这样僵持对视许久,卫闕咬著牙骂了一声,滴滴滴就把空调温度开到最低,我又顺手顺脚使唤他,我说,“帮我……浴缸里放冷水。”
卫闕一脚踹在床头柜上,“我是你保姆还是怎么的!”
我眯眼笑了,“那要不你现在给我一个解决方案,我乖乖听你的话。”
卫闕也笑了,他笑起来跟黎悯不一样,黎悯不笑的时候又高冷又不好搭訕,笑起来就妖孽似的不善,但是卫闕不一样。
他笑起来眼睛都在发亮。
笑完他耷拉下嘴角,单膝压在床沿边,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眼睛都红了,眼尾上挑带著平时都没有的嫵媚,卫闕手指颤抖著,“妈的,真骚。”
我笑了一声伸手去搂他的脖子,下一秒身体被人重重压住,卫闕攀身而上的时候,男人的滚烫体温紧隨而来,將我包裹住。
我仿佛一条缺水的鱼,在濒临窒息的边缘被人救下,他唇舌吻上我的那一瞬间,药性在身体里彻底爆炸开来。
我觉得我大脑一片浆糊,耳边嗡嗡作响,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谁。
“先別纵容我的贪婪,又无处安放我的勇敢。”
卫闕在我耳边喊我一声,激起我全身的颤慄,脑海里似乎出现一双脸,脸的主人有一双清冷得过分的眼。
卫衣被推上胸口,我破碎地呜咽,又哭又叫,全身都发红,搂著卫闕的手开始发抖,我想停下,黎悯,我有点后悔了……
“我不愿只在平静的时刻与你贪杯,最好千夫所指天崩地毁。”
而他却用力扣住我,察觉到我的害怕,笑著將我的衣服褪下,“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要强吗?”
我无处可逃,“放过我。”
“……晚了。”男人低吼一声,伸手解自己上身的衬衫,一颗一颗,仿佛是故意慢动作放给我看一般,我盯著他红了眼,全身上下被烧得滚烫,手指无力攥紧了床单。
“我无法又无天,借一步相偎,只给你看我软肋。”
肌肤相贴的时候我狠狠哆嗦著,最终还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哭喊著,“不要了,停下。”
卫闕强硬地抓著我,我想逃,被他死死按在床上,我听见他粗哑的声音,仿佛被下药的不是我是他——
“想要痛得清醒时被壶温柔灌醉,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谁。”
我无助地喊了一声,“黎悯。”
卫闕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用力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头狠狠抬起来,我见到他那张精致的脸,以及那双沸腾的眼睛。
不像,一点儿都不像。
“冒险也当梦游,不在乎对错,只在乎你给的归所。”
我忽然间像是明白过来一个道理,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身体发烫,理智抽离,我又哭又笑,卫闕盯著我很久,低头再次吻住我。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肆意游走,闭上眼睛,身体覆盖上男人的气息。
“如果万种温顺谦卑,也逃不过是非。不如就做,叛逆的人吧,即便可悲可啐。”
那天夜里我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我梦见黎悯將我压在床上用各种语言羞辱,梦见他曾经对我做过的所有姿势,梦见……他最后冷著眼对我说去死。
一夜梦醒,天光大亮,我醒过来的时候,口乾舌燥。
我睁著眼,一脸麻木空白地望著房间的顶部,隨后我起身,被子从我身上滑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手臂上的痕跡。
大脑嗡的一声,如同一枚炸弹在我耳边炸开,我神色恍惚,隨后猛然惊醒!!
翻身下床,身体酸软地让我差点跪在床边,我扶著床沿跌坐下来,动作让卫闕转醒,男人转过脸来,俊脸上有两片重重的……黑眼圈。
我嚇了一跳,心说不是吧,昨天晚上我这么狠,辣手摧把人家都睡出黑眼圈来了?
卫闕抱著被子,从床的另一边咕嚕咕嚕滚到我这边来,隨后探出脑袋看著坐在地上的我,说,“你……醒的挺早。”
我尷尬地笑了笑,“吵到你了?”
卫闕毫不给情面,“岂止啊……”
我咽了咽口水,“那个,大家都是成年人,卫少不需要我给你留下什么吧?还是说,要我给你一张支票,您自个儿填个数字?”
卫闕暴怒,一个枕头冲我丟过来,“那他妈是我的台词!何况我们昨天晚上没做啊!”
我瞭然地点点头,“哦,原来以前卫少就是这样大手笔的,等会,你说什么?”
卫闕带著两个熊猫眼点点头,“是啊,爸爸被你折腾得不想动了,黎悯以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我昨天做了什么?!”
“……喊了八百遍的黎悯。”卫闕从被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来,將我拽上床,我跌进被子中央,他掀开来將我塞入他怀中,搂著我说,“哎嘛……还是没醉的时候比较顺眼……”
我冷汗都被他刚才第一句话激得全身都是,我说,“你先说仔细,我昨天干什么了?”
卫闕闭著眼,“喊黎悯了。”
“还有呢?”
“喊黎悯我操你妈了。”
“……还有呢?”
“喊黎悯你活该断子绝孙,垃圾瘪三臭渣男,老娘要给你戴绿帽子。”
“……继续。”
“不过你骂完又哭了,说『我跟你也没啥关係,我哪来的脸说给你绿帽子呢,你根本不在意不是吗?』。然后说完又开始骂,cnm的臭男人,嫖娼打女人的都是渣男,渣男都是狗,不得好死。”
“……你台词记得挺牢啊。”
“那你他妈一句话重复能骂十多遍,我不记牢我就是脑子有问题……”卫闕烦躁地嘖了一声,“还带拳打脚踢的,我操,我昨天都快被折腾得晕过去了,按著你好好睡觉,结果快睡著的时候你又跳起来,梦游似的继续把黎悯一顿骂,我做梦都给你嚇醒了……”
“哦……”我一脸懵逼,“打疼你没啊?”
卫闕冲我笑笑,“打疼了你带我去医院?”
“没钱。”我乾脆利落地说,“疼你就忍著吧。”
“……”卫闕被我的理论怔到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无情,我昨天好歹用手帮你……”
“臥槽卫闕你可他妈快闭嘴吧!”
我捂住脸,太羞耻了!太羞耻了!羞耻度爆表!!!!
卫闕乐了,“哟!脸红了!我以为你昨天抱著壮士一去兮不復还的心让我带你走呢!”
我语无伦次,“我……我受刺激……”
“我知道。”卫闕把我收紧,將下巴放在我肩膀上,“你喜欢黎悯,我知道。所以我没做,你等下去哪,我送你。”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脑子里只剩下他那句我喜欢黎悯。
我不断地问自己,我喜欢黎悯吗?
原来这种心情是喜欢吗,那种恨不得他去死,那种恨不得和他一併死了同归於尽的心情是喜欢吗?
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喜欢呢……?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认认真真道了个歉,“抱歉勾引你了,但我不想负责。”
说的一脸坦然,脸上写著“欺世渣女”四个字。
卫闕愣了,反应过来骂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无情!!!!好歹还……一夜情过一场呢!”
“那不算一夜情!”我说,“那是我被下药了,而且不是没做吗!”
“那也差不多了啊!”卫闕过来搂我,“四捨五入不就是做了吗?”
我被他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四捨五入一下,就是我跟你结婚了呢?”
“……”卫闕捏捏我的脸,“结婚?你想过吗?”
我一脸惊恐,“你別缠上我!我很烦这种男人的!”
“……”卫闕怒了,乾脆一脚踹开被子,“不睡了!”
我转过脸看他,富二代赤裸著身子弓著腰爬起来,脸上带著两个黑眼圈,啪的一下拍在床单上,“气死老子了!我要退货!把你送回黎悯那里!”
我不想跟他在同一个房间里多待,巴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
……半小时后。
我站在黎悯家门口一脸尷尬,“哦对哦,他和虞晚眠都还在。”
“关我啥事儿。”卫闕睨著我,“你又不对我负责,我对你负责干什么?”
你听听这话说得像是被我欺骗感情的小处男一样!
说完还顺手帮我摁了门铃,只可惜,没人来开门。
我们在门口等了有二十来分钟,卫闕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大早把我送来都没赶上吃早饭,於是他一踹门,骂骂咧咧往回走,“吃早饭去,你还有別的地方能去吗?”
这话说的我一阵恍惚,我还有別的地方能去吗?
能啊……我能去的地方可多了,黎悯家,程千綰家,再不济还有个楼晏临家呢……
哪儿都能去啊……哪儿都,不是我的家。
我报了程千綰家里的地址,卫闕搜索了地图隨后拉开车门,我坐进他的跑车里,见他低著脸发动车子,我有些茫然。
从黎悯家里出来后,我似乎真的无家可归。
低低笑了一声,想什么呢,说的跟我之前有家可归似的。
爱而不得的又不止我一个,可是每一个大概都比我难过。
而我只是麻木,是那种失望到尽头的麻木。
我闭上眼睛,靠著车椅子休息,脑海里全部都是和黎悯的过去,我想找点能够让我喜欢上他的温情出来,却发现压根没有。
我和他,永远都在互相刺伤。
原来人真的可以是被驯养的。
我睁开眼睛,卫闕还在开车,单手把著方向盘,另一只手夹著烟,一根接著一根地抽。我下意识喊了声,“抽菸別抽那么猛。”
“闭嘴。”卫闕眯著眼睛,“別说话,不抽菸我现在开著车都能睡过去。”
“……”我当真不说话了,继续闭上眼睛休息,等到再次到了程千綰家里后,已经是十几分钟过去了。
卫闕下车,將菸头丟在地上,我们走进小区里,凉风吹在脸上,將我那些恍惚的情绪全都吹走了,我心里寒意更甚,黎悯啊,你瞧瞧你这个人,走了还能让我那么难过。
可是走到程千綰那栋楼的时候,我脚步愣了。
我在那栋楼下看到了那辆眼熟的三叉戟,车牌號码是囂张的四个八,又飞扬,又跋扈。
卫闕也愣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喜还是怒。
黎悯坐在车里,明显看到了一大早回到程千綰楼下的我们两个。
卫闕拖著我走近了,我才看到他车门边上一地的香菸蒂。
黎悯和卫闕不同,黎悯抽菸没癮,更多时候,他是拒绝让自己放纵在抽菸的念头里的。
我望著他,抬头坠入他眼里的深渊,寒意包裹住我全身,我觉得我快溺死在他那双又痛又快的眼睛里。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我觉得自己身体在颤抖,是啊,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和黎悯,互相伤害的快感和痛意,將我的理智一併吞没。
10岁时我在孤儿院和黎悯半夜偷一瓶可乐打得头破血流,后来一起销毁证据,第二天我们不约而同的栽赃嫁祸,指认了另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任何交流联繫。
12岁时我为了被大户人家收养,抓住机会不惜衝上马路推开即將被撞的祝怀,拿命搏来好感;而黎悯拿走痴傻的胖九的信物登门入黎家,从此,我是鳩占鹊巢的祝家千金,他是李代桃僵的黎家少爷。
18岁成人礼我被祝怀一夜摧毁,身败名裂被赶出门,整整两年,我流浪到谢茵身边,被杜老六抓进酒吧。
19岁末,我初夜被黎悯拍下,从此成为他的情妇。
20岁的夏末,黎悯要我帮他勾引虞渊,得到虞渊的底细和弱点。
20岁的初秋,我被黎悯的好兄弟带走,黎悯站在我住的地方楼下,沉默地抽了一地的烟。
往事从我脑海里分分秒秒掠过,直到回溯到现在这一刻,这一秒。我笑了,笑得很美,我说,“早上好,黎少。”
黎悯的瞳仁深得望不到尽头,他从车里走出来,冷漠的五官如同我记忆中深刻而又凛冽,看著他的脸,大白天的,我却觉得自己分明在黑夜。
他看著我和卫闕並排走过来的场景,眯眼,冷笑了一声。
卫闕张了张嘴巴,发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哥,我昨天把你女朋友,呸,前女友带回去了?
哥,我发誓我真没和她上床。就是除了上床的別的都做了。
哥……那我,现在把她拿来还给你?
卫闕的脸色五彩斑斕的,他这算不算是给黎哥带了个帽子啊……也不算吧?黎哥昨天晚上也有人陪不是吗……分……分手了应该不算吧?那要是万一黎哥一生气衝到隔壁市把他们家一窝端了最后和他同归於尽怎么办……
然而黎悯视线从卫闕脸上平淡无波地掠了过去,最后放在我身上。
倏地,化作一片森然的寒意。
我浑身震了震,我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跟你有关係么?”
黎悯车旁边一地的菸头证明他在这儿呆的时间並不短,我怔怔地盯著那一地的菸灰发愣。
隨后,我喉间酸涩,我说,“黎悯,你在等我吗?”
黎悯勾唇冷笑,没有回答。
我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隨后跟卫闕道別,“我到家了,感谢你送我回家。”
走开卫闕身边,我来到黎悯面前,指尖微微颤抖著,就被我乾脆握成了一个拳。
我说,“既然你不是来找我的,那我先上去了,黎少您忙吧。”
转身,我拉开了楼下的大门,黎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著穿透力將我死死钉在原地——“祝贪,我真是小看了你的手段。”
刀子一般的眼神刺在我背后,疼得我捂著胸口惨笑一声。可是我没转过头,心尖如同滚过刀刃,脉搏跳动得鲜血淋漓,一片狼藉。
我说,“黎悯,你也小看了你自己。”
我没说话,拉开门就进去,隨后將大门在自己背后用力摔上,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些伤人的攻击挡下来一般,我窝囊地逃进房子里,衝进臥室將自己闷头盖住。
我狠狠喘了口气,身体都在哆嗦,我觉得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眼泪变成一个个晕染的光圈將我的视线染作一片朦朧的水色,我躲在被子里,剧烈颤抖著。
剧烈颤抖著。
隨后,我哀嚎嘶吼出声,如同一个困兽,用著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绝望。
此时此刻我才发觉自己的心情,被祝怀刺伤的时候不知道,被mary不经意问起的时候不知道,被卫闕带走的时候不知道,被虞晚眠刺激的时候也不知道——
直到在家楼下见到等了一夜的黎悯的时候,我才发现的心如同那一地的香菸被燃烧成灰。
我想,我爱他。
真可悲,我爱他。
我们互相仇视才让这一切维持平衡,他逼我,我刺他,可是我认输了。
黎悯才是贏家,而我不是,我做不到他那般无情。
他可以轻而易举就丟掉我,而我却不能,真是可惜。
我捂著被子不断地发著抖,直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来到我床边。
我颤抖著说,“綰綰,我以为你白天出去了……”
身上的被子被人一下子掀开,我差点尖叫一声,抬起头的时候,对上黎悯那张冷漠的脸。
心头一颤,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黎悯笑了,“这个问题很愚蠢,我上次是怎么进来的?”
我带著哭腔说,“你他妈上辈子是贼吧?翻墙都顺手顺脚的!”
黎悯將我按在床上,他说,“是啊,我们都是贼。”
我们抓在手心里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偷来的。
他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眼神不著痕跡地阴下来,冲我咧嘴笑了笑,但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张开獠牙扑上来吸乾我身上的血。
他说,“和卫闕做了?”
我脸色惨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你昨天被人下药了?”
我无语伦次。只能沉默。
见我这样不说话的態度,黎悯微微有些失去了耐心,將我的下巴抬起来,强迫我对著他,说道,“装哑巴是没有用的,祝贪,你要是乐意,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
心上重重一疼,我登时就笑出来了,之前眼角的泪还没干,掛在我脸上,像个小丑,我说,“是啊,你有什么做不到呢?黎悯,这世界上还有你不能割捨的吗?”
“有啊。”岂料黎悯轻轻鬆鬆就回答了,他坐在我床边,冷漠而又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却冷得惊人,他盯著我,“除了我和我的野心,別的我什么都能割捨。祝贪,你在我这儿的確是特殊的,但是这並不代表著你可以用这份特殊来恃宠而骄。”
这是黎悯第一次如此坦白地剖开他內心深处的想法来跟我说话,却依旧带著能伤人的力度,將我重重击伤。
我想,黎悯,我到底还是不如你心狠。
“是啊,我当然知道了。”我摸了一把脸,指腹触及到一片温热液体,我触电般收回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我说,“你捨弃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我们俩睡了大半年呢!”
黎悯眯著眼打量我,轻声道,“祝贪,你永远都学不乖。”
“我学不乖,是啊,从去年到现在,我吃了你多少个巴掌了?”我笑著掩著胸口,“你说过多少伤人的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对不起太多人,唯独没有欠你的。可是你却比任何人,伤我都要深。”
黎悯伸手抚摸著我的脸,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变態一般的深情,我们之间这段已经扭曲斑驳的感情啊,到底要如何终结呢?
黎悯喃喃著,声音不大,事实上,他从进来后声音就一直不大,只有我一个人在歇斯底里,在疯在魔,声音大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证明自己心底有多疼有多慌张罢了。
他说,“祝贪,不是你自己给我的这个机会吗?”
昨日重现一般,我觉得我又看到了那日泳池里的我和他。
他眼里出现了一种被压抑著隨后渐渐变作一片疯狂的情绪,冰凉的指腹摸著我的脸庞,带起我一阵颤抖。他在我耳边喃喃著,如同魔鬼的低吟,用最曖昧的语气,將我打入深渊,“祝贪,你不是爱死了……这样被我践踏的感觉吗?”
“你不是,拼了命在配合我,在成全我操纵你吗?”
“什么爱啊恨啊欲望啊,这些台词无非就图个愉悦,
较真时说也贴切,就如同毁灭的咒文。”
瞳孔骤然紧缩间,我心臟深处漫上来剧烈的刺痛,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盯著黎悯的瞳孔。——盯住它,我便在他眼里看到了整个世界都在倾塌,都在破碎,都在分崩离析的,毁灭性的快感。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吻我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脱光了衣服贴上来的,我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身处地狱,却如同在飞向天堂。
我们之间的感情,又噁心,又齷齪,又恶毒,又无耻。
恶人和人渣之间的相互对峙,薄情寡义和悲观主义的彼此绑架,我懂得你有多少噁心和下三滥,就有多被你的噁心和下三滥吸引。
哪怕我们这辈子到后来表面上光鲜靚丽了结了一切,哪怕我们后来彼此另组家庭另延后代,偶然街上重逢那一刻,也还是想不管不顾跟著对方走,放下一切再来一场鲜血淋漓的欢爱,最后结束的时候彼此笑骂一句——
“你的噁心,一如当年。”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著脸颊滑落。
我曾经有段日子,一度觉得,自己需要被人救赎,需要光,需要空气和水。直到我墮入深渊尽头,我才发现,我只是这样想著而已,一边这样想著,一边往更深处坠落。
“什么爱啊恨啊,这些话语脱口而出,又將如何。
较真其实很恐怖的,切实地活著才是真理。”
黎悯进入的时候很疼,我喘著气喊了一声,两眼无声放空,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己发泄著,我乐意承受他的怒意,被当做玩具一般耻辱的快感將我全身包裹,他抓著我的手按过头顶,下一秒我们对视。
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对方丑陋又美丽的表情。
“成年人要守得住秘密。”
“——秘密是,我爱你?”
“谁知道呢。”
******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转过头看到黎悯躺在我身边,他脸很白,垂著眼睛,碎发落下来,显得很安静。
一旦那双眼睛睁开,就会觉得具有压迫性——他太冷了,毫无人气。
我嘆了口气,浑身酸痛地翻个身,这个动作就惊醒了黎悯,他过来搂住我,不说话,將我按在他怀里。
我说,“……你要在程千綰家里睡多久?”
黎悯沉默好久总算说话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是她同学,再说了我被你赶出门,所以住在她家不算过分吧?”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去楼晏临家里睡?”
我笑了,“因为楼晏临的斯文败类和你一模一样,我怕我把持不住。”
黎悯没说话。
又是过了好久,他才幽幽地说,“祝贪,这世界上没人和我一样。”
我听见他低笑一声,“谁敢像我这样这么脏呢?”
我想,我也是的。
我们又睡了一觉,直到天黑,直到我们推门出去正好对上回家的程千綰,她穿著运动服尖叫一声,“臥槽!祝贪!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我口中那个性骚扰的脑残房东正站在我身边,一脸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气质,弓著腰给程千綰打了声招呼——打招呼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掀。
我余光注意到程千綰已经又衝过去捡起了门口角落的扫把,我大喊一声,“女侠住手!”
再说了要真打起来你这破扫把也顶不上屁用啊!
程千綰抓著扫把大喊,“祝贪!你別怕!你过来!我保护你!”
我护著黎悯,我说,“你別揍他!”
“你是不是被他的皮囊迷晕了?!”程千綰怒吼,“你是抖m变態啊!是非不分吗!快过来!別和那脑残站一块!”
我摸摸鼻子,“你下手轻点,我等下就过来。”
黎悯冷笑一声,“你跟她说我什么?”
我说,“我房东。”
“……”黎悯沉默一会笑得更开心了,“房东?”语气仿佛將这两个字含在舌尖辗转把玩,隨后他眯眼笑看我,“祝贪,我真小看了你编故事的能力。”
我冲他笑,“黎少不是知道我满口都是谎话吗?”
所以你知道我哪一句话是可信的吗?
有时候,我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黎悯冷笑,上前抓著我的手臂,“告诉她,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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