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第二天下午我就穿著座山雕去了一次发布会,到那里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何止站在场地外面。
似乎是在特意等我。
我顿住,看了眼他,男孩朝我走来,他看见我穿著的时候,吹了声口哨,“你这样挺像网上的网红的。”
我扯了扯嘴角,“说正事。”
“喏,进来,我们走vip通道。”
何止抓起我,我被他拽著向前,走进人少的vip通道,那边的人看见何止,都笑著和他打招呼,“哟,小何。”
“老李。”何止过去和那个喊他小何的握了握手,“我带我姐姐来了。”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转过脸来看我,隨后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那表情太复杂了,我有点难以形容这到底算什么表情。
他上来激动地和我握手,“薄小姐,感谢您百忙之中过来,实在感谢!”
这语气就像是我曾经是他们身边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
可我想了想,我之前的生活里……也没有遇到过他们。
老李领著我和何止进去,我们等於直接走入了会场的后台,在各种化妆室里穿梭,不停路过一些艺人和工作人员,有的人会停下来冲何止道,“何哥也来了吗?”
“是啊。”
何止笑了笑,他好歹身上背著那么多名牌代言,被邀请过来发布会,也是情理之中。
我们一直走,走到尽头最后一间化妆室,隨后老李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我浑身一惊,这声音……太过熟稔。
曾经是谁住在我的回忆里,在我陷入深渊的时候,於我耳边轻声说著,薄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的心臟狂跳。
我的回忆里曾埋葬过一个旧人。
我抬头,何止替我推开门,瀟洒地冲里面的喊道,“容哥,你看我带谁来了?”
容哥二字钻入我的耳膜,激起大脑细密的疼痛感。
老李在我们身后把门关上,我看见有男人从桌子前站起来,冲我笑。
那一眼,我的世界在我身后倒退,以一种倒流的姿態迅速掠过,恍若置身时光洪流,所有的回忆像是电影回放一般,一帧帧,无限重播。
我嘴唇颤抖著,我没有想起他,可我流泪了。
“好久不见。”
他冲我笑。
那个名字从回忆的罅隙里破茧而出,电光火石般的瞬间,我喊他的名字,“容羡。”
容羡听见声音笑了,他说,“薄顏,你变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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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声落泪,竟僵硬如雕像。
回忆重来,就像身处那个倾盆暴雨之夜,车子如同一道箭矢刺破雨幕,有人在刺耳的剎车声中撕心裂肺的吼,“薄顏——!!”
碰撞,火,剧烈动盪,刺痛伴隨著血液疯狂从身体里突破。
恰逢天边炸起一道惊雷,我在惊鸿一瞬中看见了那个人的脸——於现在眼前这张脸重叠。
我说,“容羡。”
他上前拥我入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沉默没说话,眼里无光。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容羡拉过我的手在一边坐下,“或许有些事情你本能不想去记起来,但是薄顏,你还记得我,我很开心。”
我盯著眼前这张温柔的脸,轻声喃喃,“这两年……你去哪儿了?”
容羡一愣,反应过来伸手抓了抓我的头髮,“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你没有发现吗?”
是啊,每次在我梦魘的时候,梦里都会有个声音轻声喊我,薄顏,薄顏,別怕。
我忘了他,身体本能却替我记得。
我看著容羡,“你没死。”
容羡冲我笑,“要不要试试看我的身体热不热?”
“喂,你这话有点太色情了吧?”何止在一边嚷嚷,“什么叫你的身体热不热?”
然而我一把抓住了容羡的手,温热的手腕,跳动的脉搏。他不像萧里那样冰冷,连带著体温都是冷的。
容羡温热的体温传达到我身体里,我浑身颤抖著,“你没死……真好……”
真好,当年那场车祸……大家都没死。
容羡看著我的表情,就这么笑了笑,他说,“我以为你会很激动衝过来。”
我抹了一把眼睛,察觉眼角有湿漉漉的触觉,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阵子。”容羡笑著嘆了口气,“我刚醒。”
刚醒。
我觉得眼泪又湿润了眼眶,我说,“容羡,我这两年,做梦一直梦见你。”
大概是那场车祸造成的阴影和后遗症太严重,我將他丟弃在回忆里,不肯记起来,也不敢……记起来。
容羡是个出名的心理医生,他说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就叫逃避,日復一日,你的大脑就替你完成了那些步骤——把让你觉得痛苦的东西,潜意识將它们统统封锁起来,不见天日。
可是这些回忆在容羡归来的这个瞬间,以一种猛烈的姿態席捲重来,我看著眼前的男人,那眉眼还是我过去记忆里的样子。
我们都沉睡了两年,他陷入昏迷,我逃往国外。一场穷途末路的爱情,以鲜血为代价,在两年前落下了帷幕。
何止在一边看著我和容羡,扯了扯嘴角,“敘旧的事情一会再说,今天还有人找你。”
我愣了愣,今天除了容羡,场地里还有谁?
我们正疑惑的时候,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我看见进来的那人,整张脸都变了表情。
容羡察觉出我的紧张,就將我揽到后面,笑著和他打招呼,“顾老爷子……”
顾国庭被人扶著上前,我看见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不再是曾经那个手段雷霆在商场廝杀的顾家老爷,我皱著眉,心想大概是为了顾歷川的事情,所以顾国庭才来找我。
顾国庭看见我,喊了一声,“小顏……”
我站在容羡后面,双手死死握成拳头,“叔父好。”
“小顏……你之前……之前和蕾儿的事情……我……我都知道了。”
顾国庭被人扶著往前走了几步,他往前走,我就往后退,容羡皱著眉阻止了顾国庭的步伐,“顾老爷子,您坐下,有事儿,咱慢慢说。”
下人把顾国庭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他坐下,我才鬆了口气,听见他口中蕾儿两字,想著或许他对刘蕾的宠爱的確不浅。
可惜了,刘蕾自己把自己的好日子作没了。
顾国庭头上都有白髮了,容羡在一边帮他倒了杯热水。前阵子顾国庭还以为这事儿气得住院了,现在出来,身体肯定还虚,我狠下心来,乾脆直接搬了椅子坐在顾国庭的对面,正视他,“叔父,您说,我都听著。”
顾国庭过来把我的手握住,“小顏,叔父一直挺喜欢你的,你和我家阿川谈恋爱也两年了,对不对?”
顾国庭待我的確挺好的,这两年逢年过节顾歷川带我回去的时候,他会很热情地喊下人招待我。那个时候他还没像现在这么衰老,眼里还是有光的,人到中年也尤为精神,腰板挺得笔直,穿得一丝不苟的西装,笑起来眼角会有皱纹,却不显年迈。
每次见到我都会说,小顏,好好和我家阿川谈恋爱,叔父等著你们结婚。
可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说,“是的。”
对於顾国庭,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他对我好,我自然尊敬他。
顾歷川的事情,顾国庭身为父亲,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自己的亲儿子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换谁都承受不了这样的下场。
因为顾歷川,顾国庭老了真的很多。
他说,“小顏,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咽了咽口水,狠心说道,“叔父,我……我和我的哥哥薄誊回到帝景湾的时候,发现他们在我家里……我,我亲眼看见的……”
顾国庭的表情僵在脸上,隨后我看见那个商场上廝杀,家缠万贯的中年男人低下头去,低声喃喃著,“啊,这样……这样……”
他还没从巨大的打击里回过神来。
我说,“叔父,您別伤心了,我不是有意……有意把你们家的家事捅出去,我也是被逼急了,他们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所以我……”
“小顏,我都懂,叔父活了大半辈子了,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顾国庭闭上眼睛,嘆了口气,“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到现在还是將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我觉得不忍心,当初报復完他们觉得爽快,却从未想过,伤到了顾国庭的心。
“小顏,这事儿,是我们顾家愧对於你,叔父不会替顾家辩解,阿川不能娶你回家,是我们顾家没福气。”
顾国庭拍了拍我攥成拳头的手,声音也有些抖,“只是,叔父想过来,和你说说,能不能……不要再把事情扩大了,这对我们顾家的名声也有影响……”
我终於明白了。
这位父亲,是来替自己的儿子求情的。
明明犯错的是顾歷川,可是来承担责任的,统统都是顾国庭。
我鼻子一酸,“叔父,您不用这样,我不会再去给你们家造成影响了,我很抱歉最开始把事情说出来……”
“小顏。”
顾国庭的下人走过来,打开盒子,给了我一串手链,“这是叔父补偿你的。叔父知道,你也不缺钱,但是阿川做了这种事情,我们顾家也没什么可以补偿给你。所以,这个给你,你收好。我一定会去好好教训阿川,让他不要再缠著你。”
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父亲啊。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应下,顾国庭头髮里已经有了白髮,可想而知这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人到中年,图一个安稳,可是现在,他想要的安稳也被毁了。
顾国庭走的时候,我扶著他出去了,看著那个当年容光焕发的叔叔变成现在这样,只能唏嘘一声岁月无情。
后来何止看著我回来,拿起桌子上那个金手链,嘖了一声,“9999的纯金,大手笔。”
我嘆了口气,“回头再送回去吧,我不能要。”
“咦?你不是爱钱如命吗?”
何止看了我一眼,“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
我看著那串金手链,心里想著,该结束了。
我和顾歷川之间互相攻击刺伤,是该落下帷幕了。他父亲都卑微成这样了,惩罚代价已经足够了。
容羡在一边看著我,“不开心?”
“没有,只是觉得……心疼。”
替顾国庭心疼。
“没有什么好心疼的。”
容羡看著窗外,“你也是受害者。小顏,我也心疼你,遇到这样一个男人。”
我笑了笑,將手链原封不动放回盒子里,想著下次找人送回去。隨后容羡拉著我在化妆镜子面前坐下,“今天其实是个发布会,等一下要开始了,你弟弟要上场。”
我抬头看了一眼的確盛装打扮过的何止,扯扯嘴角,“他上场干什么?”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
何止颇为不爽,“我好歹也是最火的明星,今儿是一部网剧开拍,剪彩仪式。我等下也要出席。”
我说,“你演戏了?”
何止扬了扬下巴,俊俏的脸,青春的眉眼,的確符合当下少男少女的审美,他说,“我还是主角呢。”
我装模作样鼓鼓掌,模仿著网络上小粉丝的语气,“啊好棒啊我真为你骄傲爱死你了嚶嚶嚶。”
“……”何止忍住了想骂人的欲望,“夸不出来就別夸!噁心谁呢!”
我没说话,耸耸肩,又看向容羡,“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容羡勾唇,“投资商。”
这回我是真鼓掌了,“不得了啊,几年没见,摇身一变成为霸道总裁了?”
容羡在一边笑,男人眼睛都眯了起来,漆黑的瞳仁相当漂亮,“怎么,我以前难道是个捡垃圾的?”
“这倒不是。”
我仔细想了想,“你以前是个二世祖。”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和我一起上高中的时候,闹得整个白城上躥下跳,我要是杀人他跟在后面递刀子,我要是放火他帮著我埋尸。
“……”容羡捂脸,“別回忆了,我们还是目光放在当下吧。”
我乐了,“那行,你们等下去吧,我在休息室里等你们。”
容羡打了个指响,“可別我和何止一回来,你就不见了。”
我继续笑,“我能跑去哪。”
“说不定。”何止阴阳怪气地冷哼,“萧里也会来呢,没准儿你就去找他了。”
萧里也会来?!
我当场笑意僵在脸上,何止看见我这个表情,神色更嘲讽,“怎么,你不知道?萧里身边一个小网红也参加了网剧拍摄,所以为了撑场面,今儿特意把萧里也喊来了。”
他这么光明正大不怕被薄悦看见吗?
我想了想,萧里好像是不怕。
我乾巴巴地笑著,“那你们去吧,我大不了不走出门,就碰不见萧里。”
何止冷笑,容羡倒是过来揉了揉我的头髮,“还在喜欢萧里啊?”
我说,“是啊。”
容羡掐著手指开始算年数,“不得了,你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人,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谁说不是呢。”我摇了摇头,“快去吧啊,容总,该您上场了,记得帅一点,一上电视,就会有粉丝大喊著容总看我!”
“你在哪儿看来的这一套一套。”容羡被我逗笑了,和何止两个人出门,隨后嘭的一声,后台休息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下来,我看著凌乱的化妆檯,走过去隨意翻了翻那些化妆品,容羡脱下的大衣还掛在椅背上,我盯著它出神了好久。
我自己都觉得恍惚,如今活生生的容羡就站在我面前……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和我开玩笑,一如当年。
我仿佛在做梦。
我一直以为……容羡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悲剧什么都没有造成,没有人死亡,真是……太好了。
*****
后来我在后台乾等了半小时,閒著无聊就拿出手机来玩游戏,结果看见小梨头私聊我,薄顏薄顏,萧里上电视了!
我愣住了,小梨头转发给我一段视频截图。
是別人对著电视拍的。
“有一个镜头对著萧里的脸擦过去了。”
小梨头的语音是这么说的。
我点开来看了看,果然萧里的脸在面对著高清镜头的也是毫无压力,他就这么勾唇笑,坐在下面嘉宾席上,短短几秒钟的镜头,就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小梨头跟我说,“这个是我从一个小姑娘的微博上拿来的,现在那微博下面都在说是谁,夸萧里帅。”
我打过去一个字,哦。
【小梨头:咦,这不是你的风格呀。】
【薄顏:我的风格是什么?】
【小梨头:和萧里有关的事情一概都是自己的事儿,和萧里无关的事情一概关我屁事。】
【薄顏:………………我竟无言以对。】
【小梨头:话说你眼光挺好的,萧里很帅。就是你有点缺心眼,看上个长得帅的渣男。】
【薄顏:渣男好啊,渣男活好。】
【小梨头:……也不是没有道理,阅女无数,肯定床上很带感。】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这丫头悄咪咪问我,【小梨头:那你觉得我小叔看著活好吗?】
我一看这排字,头髮都炸得立起来了!
【薄顏:你別作死,你別去招惹你小叔,我先给你打预防针啊,別去招惹你小叔。】
【小梨头:人家心痒难耐,想把小叔扑倒。】
【薄顏:你脑门是被驴踢了吗?费矢那样的是你可以肖想的吗!何况人还是你小叔,你真的敢动他,小叔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
【小梨头:嚶嚶嚶……小叔的手指……】
【薄顏:无药可救。】
【小梨头:乌龟不要笑王八!你是五十步我是一百步,咱俩谁跟谁啊?】
【薄顏:我比你好,我起码自己看得很清楚。而你还在梦里。】
【小梨头:梦想还是要有的,做梦也挺好。过几天我小叔生日啊,你过来帮我助攻吗?】
我想了想事情要是败露,费矢凶神恶煞拿著菜刀指著我的画面,浑身哆嗦了一下,【薄顏:不敢不敢,你去吧,我精神上给你加油。】
【小梨头:塑料姐妹情谊结束,over。】
【薄顏:漂流瓶联繫,提前祝您2019新年快乐。】
小梨头髮来一排哈哈哈哈哈的字眼,我看著她这样没心没肺,偶尔还挺羡慕的。
像她这种人,隨时隨地都充满了活力,就算被打击,下一秒也很快就会恢復过来。天底下没有难事,因为她想得开。
我想想费矢的生日快到了,这么说来费矢和薄誊是一个星座的,大概都是射手座。
射手座,难搞,难搞。
我又隨便在小梨头群里聊了几句,隨后想起来顾国庭的事情,翻出手机通讯录里被我拉黑名单的顾歷川,给他发了个简讯。
我说,“你爸爸来找过我了。所以事情结束,一笔勾销。我不会再继续闹下去,你也別来纠缠我,给彼此留点面子。还有你爸送了我一串手链,我会喊人送还给你。”
点下去发送之后,我忽然间觉得心底像是空了一块。
仿佛放下了一颗很大的石头,我看著已发送的標誌,就又立刻將顾歷川放回了黑名单。
毕竟我並不是很想收到他的回覆。
一来一往,我打发时间將近一小时,后来何止终於下台,匆匆跑来后台补妆,进门看见我还坐在那里,语气有些刻意,“还真在。”
我冷笑,“关你屁事。”
“嘖。”何止一边补妆一边换衣服,隨后又给自己弄髮型,这会儿化妆师正在忙,他只能自己匆忙上手打扮一下,隨后问我,“这件外套好看吗?”
我眼皮都懒得抬,应付他,“嗯。”
何止被我这个冷淡的態度激怒了,“我让你帮我看看衣服呢!”
“挺好的。”我总算抬起头来,“鞋子穿那双aj吧,不要配皮鞋,不三不四的。”
“哦。”何止乖乖照我说的做,隨后换好衣服出来,重新一套穿在身上,倒也足够青春靚丽。
我说,“挺好的,去吧。”
何止拿著台词本就又出去了,我刚安静没多久,容羡回来了。
“何止还要再现场和粉丝互动,我的环节结束了。”
容羡一边走进来一边拧开了手里一瓶矿泉水,隨后仰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动了动,我说,“你就是负责露个脸剪个彩。”
“没错。”
容羡把矿泉水递过来,“渴吗?”
我笑了,“饿呢,等著你结束带我去吃大餐。”
“结束后我们几个嘉宾艺人有聚餐,我带你一起去吧。”
容羡笑了,“得,我忘了你不喜欢喝矿泉水。”
用我当年的话来讲就是,不甜不咸没味道的,有什么好喝,还是饮料好喝。
尤其是碳酸饮料。
这习惯跟著萧里养成的,他家里反正从来没有水,烧水的热水壶也是偶尔用用,都是成箱成箱的饮料,冰箱里满满的一层也是宝矿力。
他吃药吞药片,都是就著可乐吞下去的。
久而久之我也喜欢喝带味道的,老一辈都说这样不健康,但是我有饮料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去喝清水。
我和容羡两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等著何止结束下台,这期间我们聊到了过去的事情,忽然间就很想笑。
曾经我和容羡有一个旷世壮举,就是趁著萧里家里没人,我们举起打火机直接把人家家后院的一整块草坪烧了,那天萧里跟著校队去打篮球比赛,回到家一看自己后院烧焦一片,整个人都爆炸了。
他母亲也是哭笑不得,说,“薄家那个小姑娘和容家的小兔崽子乾的。”
他母亲很宠我,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包括容羡的家人,我们高中读在一起,大学也是一起考的,上流圈子里,几家人都很熟,偶尔过年都会走亲戚。我好歹有著一个薄家人的名头,萧里的母亲也挺欢迎我的。
那天夜里我和容羡在吃烧烤的时候,萧里就衝过来,当时年少,萧里一挑眉一眨眼都是要命的轻佻诱惑。这几年他学会了不动声色,耷拉著眼皮,慵散烂漫,但是曾经的他意气风发,笑起来的时候能把小姑娘迷得晕头转向。
他上前,气急败坏,“你把我家里的草坪烧了?”
容羡满嘴油,“是啊,想吃烧烤,一不小心。”
“我特么……”萧里咬牙切齿,“赔钱!”
“你家这么有钱还问我们要钱?”我拍著桌子笑,“没有的!萧里,要么坐下来一起吃烧烤?”
“薄顏,你胆子真是在发育……”萧里一字一句,看著我手里那串肉,一把夺过来,“放火的人没有资格吃烧烤!”
“喂,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吧?快还我,你妈妈不是不让你吃路边的烧烤吗?”
“去告状呀,反正你也没少干这事儿。”
我高中的时候没人管我,无法无天,薄梁眼里我是个累赘,另外几个小孩眼里我就是不懂事顽劣的熊孩子,脾气从来不加收敛。
但是萧里和容羡就不一样了,他们从小家教良好,我和他们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萧里抢走我的烤串,我喊了一声,容羡在旁边一边喝啤酒一边乐,到了后来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抢著吃一边哄闹,好多人走过来都会朝著我们看几眼。
吃饱了还是萧里付的钱,家里草坪被烧了还特意大老远跑过来买单,我觉得他有点可怜,我说,“下次请你吃沙县。”
“不了,那个不卫生。”萧里淡漠地看著我,“除非你想毒死我。”
“矜贵。”
我切了一声,“不乾不净,吃了没病。”
我知道,在我心里,我和他们还是有差距的。
他们是真正的,堂堂正正的富家子弟,而我……不过是薄家的一个拖油瓶。
容羡对我说,“小顏,我妈妈喊你明天来我们家吃晚饭。”
我笑了,“阿姨想我了?”
“是啊。”容羡戳了戳我的脑袋,“多亏你语文考试帮我作弊。”
我哈哈大笑,萧里在一边冷笑,“是么?一个59分一个61分,你们真是患难见真情。”
我这个考了59分的,帮容羡作弊,倒是让他上了及格线,他的母亲特別开心,容羡考个及格跟中大奖似的,说非要好好感谢我。
我有时候也挺搞不懂这帮豪门夫人的脑迴路的。
我问了时间,容羡说晚上放学就来接我,我们几个家住的不远,熟门熟路的,过来从来不用敲门。
萧里说,“我也去。”
容羡看他一眼,“你语文期末考考了多少?”
萧里眯眼笑,“不好意思,总分年级段第一。”
高中的时候,萧里读书向来都是超级优异的,回回拿第一不在话下,那些他的小迷妹怎么说他来著,脑子聪明,长得漂亮,体育突出,副科擅长。
反正就是个完美的校园风云人物。
容羡啪的一下捂住自己的脸,“当我没问。我妈要是问起来,你记得说你语文考了65分。”
好让他妈妈不会觉得落差太大。
萧里乐了,“好。”
那段日子几乎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意犹未尽。那时我不喜欢萧里,也不喜欢容羡,只是和他们玩在一起。
除了他们,也没有別人和我玩。
背地里有人说我很狗腿,討好萧里和容羡,高中时看我不爽的女生一抓一大把,经常挑我的刺,萧里和容羡遇见的时候,就冷著脸往那一站,看得小姑娘嚇得浑身冷汗,自己转身跑了。
容羡从回忆里抽身,窝在沙发里跟我一起笑,“那个时候真是笑死我了。我记得后来我们还把萧里家池塘里的鲤鱼钓上来烤了。”
“你和萧里还把我家的青瓷偷出去买了五百块钱……”
我笑得哆嗦,“那是薄梁最喜欢的一只青瓷,六十多万买回来的。”
当时我被薄梁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理由好像是……他的大儿子薄誊的生日会上,我穿著牛仔裤短袖,给他丟脸了。
他觉得我实在是太不成器,气得什么恶劣的话都往外冒,各种伤人的字眼。我从小在薄家遭受冷眼,原本可以抗住的,可是那一次没抗住,眼泪直接爆出来。
后来萧里和容羡知道了,就问我怎么回事,然后两个高中生把薄梁的青瓷偷去卖了,五百块钱还带我吃了一顿火锅。
事发的时候,萧里和容羡被自己家里人很诚恳地拉过来道歉了,薄梁气了个半死,又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好意思冲他们发火。我在客厅沙发上看见薄梁一脸想哭却不得不要笑著说没关係没关係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真的差点笑出声。
再后来容羡和我说,青瓷没卖掉,萧里回去砸了,然后自己掏了五百块带我吃饭散心。
我问萧里,当时的他性子已经比起高一来沉稳很多,戴著一副细边眼镜,白净的脸,细细长长的眼,相当漂亮的五官。
我说,“为什么不把青瓷卖了,好歹还有钱。”
萧里从书上抬起头来看我,声音冷漠,“因为我们卖了,他还能再钱买回去。”
我愣住了。
“我要他钱都买不回去。”
所以他把薄梁最爱的青瓷毁了,却又说是卖掉了,让薄梁一直找,一直失望。
那个时候我不懂萧里这样想事情的思路,现在却明白了,的確是他的作风。
唯有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惩罚。
我想想那件贵重的文物就这么在萧里手下被砸碎了,还怪可惜的。
我和容羡聊了很久,四十分钟后,何止才结束了活动回来,看见我和容羡各自缩在面对面的两把沙发里,冲我问道,“谈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小时候的事情。”
我看了何止一眼。“別多问,没你的份。”
何止不屑地笑,“我只记得小时候跟你打架。”
“反正你从小到大没一次打过我。”
我站起来,因为发布会结束了,大家都回来卸妆,何止也卸了妆下场,换了一身轻鬆休閒的衣服跟我们出门。容羡说还有几个艺人要一起碰头,结果在走廊的肩头,我看见了萧里。
那一眼,似乎陷入了无穷的回忆里,我仿佛看到了高中那个不爱搭理人又天资卓越的少年,站在回忆的彼岸,要笑不笑地看著我。
萧里似乎也意外会在这里看见我,直到看见我身后走上来的容羡,男人的表情终於有了变化。
他震惊,又迅速回神,容羡上去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萧里也笑了,“你怎么来了?”
感情刚才剪彩的仪式他都没看吗?
萧里身边的小网红说,“阿萧,人家是幕后投资人,刚刚在台上的时候出面说话了。”
萧里嗯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毕竟萧里从来不把什么正式场合当回事。
容羡过去拍了拍萧里的肩膀,“走呀,我们好久没一起吃东西了,去吃烧烤吗?”
萧里乐了,“去我家草坪上吃?”
“哈哈哈哈!”容羡大笑,“这么记仇?我不介意的,再烧一次要么。”
“滚蛋。”萧里推了容羡一把,“草坪已经修了,都是鹅卵石路,你要是能烧起来,我也服了。”
“嘖嘖。”容羡过来拉著我往前走,“对了,我带著小顏一块,你不介意吧?”
萧里的表情有著剎那间的怔忪,可是很快他回过神来,浅褐色的瞳仁里,有某种情绪不动声色地沉淀。
他说,“无碍。”
我想,萧里大概也一把火烧光了有关於我的回忆。
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可是现在,却形同陌路。
若是我当初没有自作主张爱上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一行人跳进麵包车,何止坐在最前面的副驾驶,就沉默地玩著手机。大抵是因为萧里在,所以他也不乐意开口说话。
萧里对於容羡的回来很是意外,可能也有些惊喜,在我印象里,高中的时候,萧里就和容羡玩得最好,两家人都说,要是其中一个是小姑娘,估计还能结亲家。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找了个室內包间,点了些菜,萧里挨著小网红坐下,那网红全过程抓著他的胳膊,跟卫生巾似的贴在他身上,我看著碍眼,扯著嘴皮子笑了笑,乾脆也不去看。
后来我们点了啤酒上来,我喝了一瓶多觉得肚子有点涨,就起身去厕所,上完厕所走出来的,就正好看见萧里。
他指间燃著烟,看见我的时候,眼睛眯了眯,把烟掐灭了,上前来。
我后退几步,被他笼罩在墙角。
他从上往下看我,嘴角照例是冷笑,我想,我们都变了,年少的时候所有的爱和恨都是单纯的,可是现在……已经彻底浑浊墮落了。
我被萧里这样注视著,有了一种无法脱身的错觉。
萧里按著我,“容羡是回来找你的?”
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说实话,容羡能回来,对我而言,也是个惊喜。
可是显然,我眼里的惊喜,让萧里觉得烦躁。
他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捏著我的下巴吻我,我挣扎,害怕这边隨时会有人经过,別人看见也就算了,容羡看见怎么办?
可是我的闪躲,迎来萧里更深的掠夺,“这么害怕被容羡看见?”
我被他放开,喘著气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里缄默。
我含著泪冷笑一声就要走,萧里一把抓住我,我反手狠狠甩开他。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有这种动作,萧里愣住了,可是很快,他的震惊化作了愤怒,“薄顏,你別给脸不要脸——”
他的话还没说完,
我就一巴掌打在萧里的脸上。
萧里完全没有料想我会突然间做这种事情。
啪的一个巴掌,我打的不重,但是结结实实,他白皙俊美的脸立刻就浮起红肿一片。萧里偏著半边脸,眼睛还是睁著的,就这样侧著脸愣住,他嘴唇微张,那一个巴掌打得他根本没办法回过神来。
我手在发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大概是容羡回来了,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容羡在,我天不怕地不怕。
萧里眼睛都红了,旁边走过的路人瞅著我们,在一边打著酒嗝,“哟,小情侣吵架呢?有什么好吵的呀,床头打架床尾和。”
萧里掀了眼皮,杀过去冷冷一个眼刀,那人立刻缩了缩脖子,酒意都跟著醒了,悻悻闭嘴进去上厕所。
我被萧里抓著往空无一人的包间里一推,他反手就锁上了门。
我惊恐,“你想干什么?”
萧里半边脸是红的,看来我那一巴掌正好懟在他脸上,他平时就很重视他这张脸,怎么说也算是白城排的上名號的俊脸,如今被我一个耳光打下去,別说丟了脸,面子里子一併没了。
他按住我,那眼里像是有一团火,能把我悉数烧个精光,“怎么,容羡回来了,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
从前的我就是这样,容羡跟我在屁股后头收拾残局,我招惹出来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回回都拉著容羡和萧里下水。
我知道是我刚才打他脸刺激到他了,可是我不想和他道歉。
萧里,你对我也作出过不可饶恕的事情,凭什么要我给你道歉!
萧里把我按在沙发上,男人暴怒,像是一头野兽,在弯月下嘶吼,露出尖锐的獠牙,轻而易举就可以刺入我的肌肤进行咬杀。
我想喊容羡,可是这个包间是vip房间,隔音效果很好,门被他锁住,我想逃,脚踝被萧里一下子抓住,他不顾我的挣扎,用力扯著我的头髮,“薄顏,招惹我的下场,你一力担当得起么!”
我整个人像条狗一样被他按著死死趴在沙发上,萧里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身体,我在想,我们之间怎么就走的了这种地步。
高中里的我和他真的回不去了吗?
萧里,你睁眼看看……睁眼看看现在被你摧残的破损不堪的我啊。
察觉到我的抽泣声,萧里动作停了,他低头看我一眼,冷笑,“很委屈?”
我含著眼泪没说话,也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看见我眼泪那一刻,萧里的瞳仁明显缩了缩,男人没说话,只是用力,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泪,毫无怜惜。
他的声音冰冷到能把我的血液冻结,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声道,“薄顏,別想著再去招惹容羡,你根本没这个资本!”
我自嘲地笑了,在萧里心里我就是卑劣不堪的,我有什么可以辩解呢?
我只是抱住自己,圈起自己的双腿,將自己缩成一团。
毫无防备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就像是在萧里心口狠狠敲打了一下,他顿了顿,倏地又看向我,抓著我的手,想把我这个动作扯开,“装什么装?”
可是他碰到我的时候,才发现我哆嗦得厉害。
我触电一般將他狠狠甩开。
萧里愣住了。
我歇斯底里,濒临崩溃,“別碰我,萧里……我求求你饶了我……”
求求你饶了我。
萧里觉得心像是被人挖出来一样,他退后几步站起来,像是不可置信,问我,“你说什么?”
我把头深深埋进胸前,整个人痉挛一般颤抖著,我感觉我身体里的五臟六腑都扭曲在一起打结了,浑身就像是被剧烈拷打著一般,明明没有受伤,却比受伤还要痛苦。
我说,“给我留点面子吧……我都已经这样了,我只不过爱你而已。我做错了吗,萧里,你要我滚,我滚了。你要我陪你上床,我又屁顛屁顛回来陪你上床。你要我出席,我住著院出来陪你出席各种场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萧里,你告诉我,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哪怕在你眼里再贱再婊,我也会痛!”
萧里被我的质问逼得当场怔住。
一时之间,他竟然沉默。
他竟然对於我的声嘶力竭沉默了。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萧里叩问自己,薄顏哪里不好?
该上床时陪他上床,该滚时自觉就滚。他一句话,她费尽力气也要帮他做到,他消失两年,她就像条没了主人的野狗一样巴巴地等了他两年。
她哪里不够好?
萧里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內心像是空了一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音。
我抖得厉害,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萧里看著我,上前几步,我就像是受了惊嚇一样往里面缩几步。
我再也没办法承受了,萧里,你的爱快把我逼疯了。
明明心里想叫我滚,手上却不肯放手。
萧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打破我们这份死一般的沉默的,是门外容羡的声音。
他嘭嘭拍著门,“小顏,你在里面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我浑身一惊,掛著眼泪抬头看门外,那时的萧里,眼里的情绪一下子沉了下去。
平日里顏色曖昧轻佻的瞳仁在此刻一片深沉,他转头,白皙的脸上写满了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蜷缩著,萧里径直去打开了门。
我连一点阻拦的力气都没有,我不想……不想被容羡看见我这副样子。
可是措不及防地,萧里就去开了门,容羡正面迎上他的眼睛,表情僵在脸上。
往里看了一眼,他看见了黑暗角落里抱著自己的我,眼神空洞麻木,我对上容羡的视线,只觉得全身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踩碎了。
多……丟人啊。
我含著泪扯了扯嘴角,我说,“你……”
容羡脱了衣服过来给我披上,摸了摸我的脸,“没受伤吧?”
我点头,抓著他外套的边缘,像是抓紧了救命绳索。
容羡嘆了口气,抬头去看萧里,“你欺负她了?”
萧里没说话,站在那里,神色晦暗不明,侧脸看过去鼻樑笔挺,却落寞。
容羡上前拍了拍萧里的肩膀,“阿萧,小顏她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你不是不知道。”
容羡如此坦白的话语让萧里愣住了,眼睛微微睁了睁。
他平日里就是一副不拿正眼看人的態度,尤为恶劣和自私,此时此刻却贯注了所有精神看著我,容羡还是当年那个坦诚热情的容羡,他伸手往萧里的胸口捶了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小顏应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阿萧,你这样不地道。”
对不起他?
我想了想,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烂人,这世界上我辜负过太多人,但唯独,没有对不起萧里。
容羡把我抱起来,他说我太瘦了,轻轻一抱就能抱起来,我靠在他的怀里,不敢去看萧里的眼睛。
我没想过有朝一日,容羡会以这样的姿態插入我和萧里中间。
后来容羡抱著我出了包厢,门在他背后轻轻合上,合上前我试探著往里看了一眼,透过那一条缝,我看见了萧里背对著我们,高大挺拔地站在那里,却无端的落寞孤独。
容羡没带我回包厢,直接把我带去了地下停车场,他將我放在车后排,我说,“你不上去玩吗?”
“还怎么玩啊。”
容羡嘆气,“你看看你自己,在萧里那里弄成这样。”
我捂著自己的肚子,“这还不是最惨的呢。”
容羡上上下下看我几眼,眼神都跟著变了,“你怀孕了?”
我点点头,“是不是很惨?”
容羡被我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逗笑了,伸出手指戳著我的脸,扯著我嘴角两边,拉出一个微笑的嘴型,“太惨了,唉……”
我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容羡笑著把我揉进他怀里,“没关係,你的惨正好衬托出我的优秀,以后我来了,你就不会这么惨了。”
我嘆了口气,“兴许是朝著更惨的方向发展呢。”
容羡听到这句话,被我气得愣是爆了个粗口,隨后他说,“你这几年怎么过的啊,我记得你回国之前,好像也挺久没见到萧里了吧?”
我看著车窗外面,“就这么过唄。”
没有萧里的时候,我一个人过日子,有萧里的时候,我也还是一个人过日子。
左不过就是从寂寞和更寂寞里面挑选一个罢了。
容羡给我从车里拿了一听可乐,“知道你要喝碳酸饮料,我回去后买了一箱放在车里。”
我说,“有这閒钱为什么不乾脆直接买了送到我家啊。”
“你挺贪心的嘛。”
容羡乐了,隨后又一下子沉稳下来,“孩子的事情你打算这么说?”
“还能怎么样,打掉啊。”
我双目放空,“反正萧里也没办法相信这是他的小孩,我干嘛自取其辱。前阵子因为又发烧又肠胃炎没抗住,还吞了几片药,对小孩子估计影响不好,生出来也不行。”
容羡嘆了口气,“那我乾儿子不就没了。”
他这个脑迴路倒是可以和小梨头有的一拼。
我说,“手术我约在了下个月月初,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你挺想得开的啊。”容羡掏出手机一边玩一边说,“换做以前,你要是怀了萧里的孩子,谁敢碰你一下,你肯定跟人家拼命。”
我惨笑,时过境迁,我大抵是爱怕了。
“萧里陪你去吗?”
容羡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我,我看他把手机日历翻了出来,对著我,男人出声道,“大概在几號?”
我伸手在他屏幕上戳了戳,“十二月初,四五號大概。”
他就直接对著我点开的日期做了个提醒,他说,“萧里要是不陪你去,你就告诉我,我陪你去。”
我笑得有些牵强,“无所谓,打个胎而已。”
“唉,別跟我这儿装得多要强。”容羡也隨著我一起看了眼窗外,“认识你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萧里要是不来,你估计躲被窝里偷偷哭呢。”
“別提了行不行?”我实在是气,推了他一把,“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
“我觉得萧里也挺了解你的。”容羡眨眨眼,“所以他有恃无恐。”
我扯扯嘴角,“大概。”
因为出了事儿,容羡也没心情上去继续喝酒,乾脆叫了代驾直接送我回家,他之前也在包间里喝了点小酒,所以现在跟我两个人缩在后排的车椅子上,我们跟龙凤胎似的靠在一起,仿佛回到了最初高中的时候。
以前我们三个人,我负责出主意办坏事,容羡负责打头阵,最后一个萧里负责去各种场合替我们擦屁股,然后把我们领回家。
容羡和他一冷一热,但都不是坏心肠的人,就像萧里每次嘴巴里说著嫌弃我们,后来出事了一个电话,萧里就会赶过来帮忙。
我记得有一次我被容羡的小迷妹围殴,容羡衝过来帮我,结果一脚把那个小迷妹的门牙踢掉了,小迷妹的亲戚是白城有点势力的,直接闹到了警局。
当时的我刚满十八岁,要是去了警局,肯定得留下档案,而且不会像制裁未成年人一样轻鬆,小迷妹是个缺心眼的,被容羡踹了一脚还替他著想,怕他名声坏了,愣是没把容羡供出去。於是自然而然,把她门牙踹掉这个罪名就担在了我头上。
我和她陌生,从不认识,也没打过交道,只因为我和容羡熟,她看我不爽,便用尽方法要陷害我。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泼脏水指证。
警局里她妈妈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耳光,直接打得我牙关出血,容羡在一边眼睛都红了,拍著桌子,“是我乾的!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小迷妹还是一口咬定是我乾的。是我踹的她吐血。
容羡后来给萧里拨了个號码,那时的萧里正在市里参加奥数竞赛,手机一直响,监考老师从门外走进来,拿著他的手机对他说,“你手机一直响,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萧里跟著监考老师出去接电话,开的是扬声器,老师也怕他作弊,后来容羡的声音传来,说薄顏被人打了,被按在白城派出所里欺负,萧里当时就变了表情。
老师拦都拦不住,那一天他抓著手机就衝出了考场,拋下那场最重要的奥数比赛不管,像一阵风。老师说,那个时候看见那个男生眼里跟有杀气似的,都不敢拦他。
萧里在二十分钟后踹开了警局的门,容羡上去抓著他的手,“你总算来了!”
小迷妹一看见萧里就浑身一哆嗦,萧里上去,不顾她家人在场,用力抓著她的衣领,一字一句,“蒋菲,我容忍你上一次的自作聪明,这一次还把脏水泼到薄顏头上来,你是不是胆子有点太大了?”
萧里从手机里挑出照片,是蒋菲写给容羡的情书,还有她的日记本,上面写满了要怎么对付我,怎么陷害我,各种恶毒的话语,整个警局的人都惊了,蒋菲的母亲都觉得脸上掛不下去了。
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
我不知道萧里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消息,只知道后来我被送出去,蒋菲被她的父母领走,脸色都很难看。
我低著头,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容羡急了,拿著餐巾纸给我擦血,“是我对不起你。”
萧里没说话,只是沉默,站在一边,如同一道无声的背影。
可是这道瘦削的背影,却沉默无声地在我和容羡身后撑起了半边天,立在我们风波不停的彼岸,风雨不动安如山。
后来我才知道,蒋菲的那些东西是萧里问她好闺蜜要的,她好闺蜜喜欢萧里,萧里稍微点力气,就要到了蒋菲的那些秘密日记。
更意识到,萧里丟掉的那场考试,是顶著我们学校的名號参加的一次市级奥数比赛,他身上背著整个高中的希望,而且是最后一次决赛,萧里原本很有希望拿第一给学校爭光,可他轻轻鬆鬆就丟了。
说不要就不要。
我当时没觉得这件事怎么了,只是想著,妈的,美色害人。萧里轻轻鬆鬆一句话就让蒋菲的好闺蜜出卖了蒋菲,真是太可怕了。
现在从回忆里抽身而出,我才意识到,这对於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们来说,是多大的代价。
就如同此时此刻,容羡靠在我肩膀上,我看著他的脸,还是记忆里俊美的样子,大家似乎都没变。可是时代如风,风起云涌,萧里也是,我也是,我们都是从时光里走来的旧人,却被反芻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容羡也垂著眼睛,似乎也正陷入以前的回忆,嘴里轻声念著,“三人行……”
男人的口型无声动了动,我转过头去看他,他又是那副俊俏的笑意,“没事。”
我忽然间对容羡说,我说,“可能就是十八岁那次进警局,我看著萧里逆光闯进来,黑髮黑眸,帅得惊人,所以爱上他了。”
容羡可怜巴巴地说,“你当时怎么不觉得我帅?”
我乐了,“现在补偿行不行?你现在也挺帅的。”
“唉,没诚意,有好的都只想到萧里。”
容羡自觉无趣撇撇嘴,舒展身体,“像萧里那么帅的男人,自然有的是资本渣,我也得好好学学,做一个留恋丛片叶不沾身的渣男。”
我咯咯笑,“萧里的腔调你学的来吗?”
容羡发愣半晌又摇摇头,“学不来。”
容羡把我送到了帝景湾,我带著他进屋,去柜子里给他报了一床被子,把顾歷川之间的客房重新铺了一遍,我说,“你睡这儿吧,我现在都一个人住,无聊。”
容羡笑著走进来,“顾歷川的东西不用了给我用是不是?”
我丟过去一个枕头,“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容羡大笑,他和我关係熟稔,接著我的枕头去了客房,然后给那边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自己已经送朋友回家了,也就不来了,那边有人起鬨,“容哥是不是送女朋友回去了!就今儿长头髮那个小姑娘!”
“狗屎。”容羡爆粗口,“少来啊,人家单身。”
“哦哦,那容哥您看看我有机会吗?”
“滚蛋!”容羡抓著手机骂,“那是我宝贝,別想著玷污啊,你们一帮癩蛤蟆吃什么天鹅肉,我掛了,玩的开心。”
“容哥这张嘴巴真贱哈哈哈。”
“容哥晚安!”
打完电话,容羡觉得又少了些什么,以前他跟我出去玩都会跟萧里知会一声,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因为没和萧里说。
遵从以前的习惯,容羡给萧里也打了个电话,萧里接通的时候,背景音一片清冷,他大抵也没有在喝酒了。
“我把小顏送回家了,你別担心。”
容羡开口,声音低沉,大概是怕我在隔壁听见,他隨后又嘆了口气,“阿萧,你和小顏一定要这样下去吗?”
萧里没说话,隨后只是淡漠一句,“不知道。”
是啊,他人生至理名言就是活在当下。以后干嘛,统统不知道。
“萧里,这样对小顏不好。”
容羡看著窗外,“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你现在心思越来越难琢磨,我有点看不懂你。”
“你喜欢薄顏?”萧里忽然间开口问他。
容羡愣了愣,隨后毫不犹豫道,“喜欢啊,喜欢死了,她是我的小宝贝。”
“……”萧里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从以前就看得出来容羡很宝贝薄顏,这甚至和单纯的男女喜欢不一样,是那种,想去陪她放肆又无声守护的,类似於亲情的喜欢。
“挺好的,你让她断了我这儿的念想。”萧里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却一口都没抽,任凭烟在他指尖燃烧成灰烬。
仿佛燃烧的是他所有意识。
他並不喜欢自己的心情因为薄顏而上下起伏的感觉,他从来都是影响別人那一个,不会受別人的影响。
若是受到了影响,那就很简单,捨弃不就好了。
不想动盪,就別再碰。
后来深夜,我接到一则萧里的消息。
他说。
去当別人的宝贝,別来趟我这浑水。
我一觉睡醒的时候,这则微信显示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我愣住了,那几秒钟的愣怔仿佛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繫。
隨后我回神,竟有点不敢点开这条消息。
终是解了锁,我进入微信,看见萧里在凌晨时分给我发了这条话,时间点的挑选没有任何意义,许是他想起来了,就隨便给我发了一条。
【去当別人的宝贝,別来趟我这浑水。】
我盯著那排字,心口泛酸。
我在想,萧里到底是出於什么意图给我打这些字,他想干什么?
两年前我们互说再见后的下一秒,萧里直接把我拉黑,不是刪除,是拉黑。
刪除了还能加回来,拉黑的话,就是关在小黑屋里,你连申请加他好友的资格都没有。
他那么狠,留我一个人傻愣愣地在原地,我不敢,连刪他都没勇气。
现在,我又明白,他的狠,不减当年。
我盯著那排字,再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有点湿,我没说话。
我把手机关掉之后,明明一室阳光,我却觉得陷入了黑暗。
萧里这句话,一大清早把我嚇醒了,我抬头对著天板发呆,外面有人敲门,才把我的意识拉回来。
我穿著睡衣去开门,赤著脚在地板上踩,拉开门容羡嘴里塞著牙刷看我,我后退几步,“別说话!你现在一张嘴肯定喷我满脸牙膏沫子。”
容羡忍住了,去了厕所漱了口,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再走出来看我,“你睡醒了?刚打算喊你。”
“嗯。”
我把萧里的事情稍稍放在脑后,没准萧里和以前一样,只是一时半会就腻了,等过阵子……说不定又需要我了呢?
这个念头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只能对著容羡笑,“你等下有事吗?没事就下午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容羡说,“好呀好呀,反正我也没事干。”
我看他一眼,“你不是当了大老板吗?”
容羡摇摇手,“那个,投钱玩玩看的,我没想去娱乐圈干嘛。”
“……”我站在门口几秒,我说,“等我换套衣服出来,下午陪我去影棚看拍摄。”
容羡一口应下,我换了衣服,又在自己的独立浴室里洗了把脸,出去的时候容羡问我,“你化妆了吧?”
我说,“没啊。”
“那你脸看著真白。”容羡咧嘴笑了笑,“是不是前阵子窝在家里没出去?死白死白的。”
“你直接说我脸白得像殭尸不就好了。”
我从墙上摘下一顶帽子,隨后又拿了一顶给他,“走,看完厂我请你吃饭。”
“好啊。”容羡对於这个倒是不跟我客气,我们两个人走出大门的时候,容羡出於好奇看了一眼隔壁,问我,“住你隔壁的是谁?”
我动作下意识僵住,隨后才轻声说,“萧里。”
容羡也沉默,隔了好久,我们走进电梯里,他才说,“我昨天……给萧里打电话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你和他说了什么?”
容羡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示意我放轻鬆,“就聊了点关於你的事情。”
“关於我?”我看著容羡的表情,忽然间想到,萧里给我发那条消息,是不是因为和容羡聊到了些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他对你到底什么態度。”
容羡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过来捏我的脸,“我心疼你呢,这都几年了。”
我迷茫地喃喃著,“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小顏,等不到回应的爱情,只会让你越来越累。”
电梯到了一楼,两边的门慢慢打开,容羡抓著我的手领著我出去,“你知道吗?我们三个人……”
我后来听见容羡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但是电梯运转的声音,把他剩下半句话盖了过去。
我茫然看著容羡的背影,他拉著我向前,我却拼命想停留在原地。
不管谁路过我,我都只想等在原地,等萧里回头。
然而萧里从来没回过头。
容羡开车,我指路,我们很快到了工厂,小玉把单子拿给我看,进去的时候我又看见yoyo在那里和我的摄影师交流。
自从上一次我们的新品得到了不错的反响之后,yoyo就常来我的影棚里拍买家秀,仿佛最开始一次她找我撕逼,泼我咖啡都不存在一般。
她看见我身边换了个男人,眼生,还主动上来打招呼问我,“新男朋友?”
容羡笑了,“不是,好朋友。”
“你好。”
yoyo倒是没了之前的针对,看著容羡去鼓捣摄影机了,她对我说,“挺帅的,哪个圈子的?”
我眼皮都没抬,“想睡?”
“別。”yoyo不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我怕了你了,就问问,以为你换男人了。”
“我换男人?”
我看了一眼容羡,他个子高高立在不远处,正和摄影师一起对著5d3的相机採光,他拍照片出来一直都很有感觉,这个我也知道。
我把目光收回来,对著yoyo道,“那是我绝对不能伤害的人。”
“地位这么高?”yoyo不懂我们这种感情,装模作样跟我聊了几句,“那还说不是男朋友。”
我没搭她的话,她也继续拍摄去了,容羡过了好一会才走回来,对我说,“你们这边灯光还是有点暗了,別的都还行。回头把买家秀髮我,我帮你们后期。”
“行。”
我和他又去流水线看了一眼,他说我双手抱在胸前走那一圈的时候,就跟工厂老板娘似的,浑身上下写著“要是敢偷懒老娘砍了你们的手”的感觉。
我笑了,容羡抓著一件衣服惊嘆,“我靠,跟正品摸起来一毛一样!”
是一件纪梵希的破洞毛衣。
我勾勾唇,“你拿一件去,穿出去没人会怀疑是假的。”
容羡颇为不屑,“嗤,无良商家,业界毒瘤。哥哥我就是披件麻袋,上面写个纪梵希,也没人敢怀疑我穿的是fake。”
我乐了,“好,你气场两米八。”
后来我走了,yoyo还在影棚里拍,见我离开,她拿出手机给萧里发了个简讯。
她问萧里,【薄顏有新男朋友了?】
萧里坐在家中打游戏,穿著松松垮垮的卫衣,衣领都耷拉下去一边,露出大半边锁骨和肩膀,乍一看跟美人露香肩似的。
男人戴著一副金色细框眼镜,是平光的,防辐射而已。他陷在沙发里,两腿盘起来,听见手机有声音就打开来看了一眼,隨后看见了很久没联繫的yoyo发来一条消息。
薄顏有新男朋友了?
萧里盯著那排字看了很久,手里的游戏手柄都没有动过,导致电视机上的游戏打到一半死了。
可是萧里没来得及去管,就是盯著那排字发呆。
新男朋友?
容羡吧。
不过他还没打字回復,那边就继续发来好多消息。
【今天我拍外景,看见薄顏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过来了,两个人关係好像挺好。】
【那男的挺帅的,我问薄顏是不是男朋友,她说不是。】
【她说是她这辈子都不能伤害的人。】
萧里的瞳仁缩了缩,抓著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几分。
指关节,隱隱泛出青白色。
可是他没说话,还是那副冷冽的样子。他哪怕天塌下来都是无动於衷的表情,隨便別人误解也无所谓,我一直觉得这种人很可怕。
因为他的底线深不可测。
萧里终於把另一只手上的游戏手柄摔掉,又仔细看了一眼,隨后果断选择了刪除好友。
把yoyo刪了。
眼不见心不烦,省的整天给他发关於薄顏和容羡的消息。
可是刪除好友之后,萧里就这么缩在沙发里,盘著两条大长腿,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什么。
看来隔壁的薄顏和容羡下午就起床出去工厂了。
换做以前,薄顏凌晨回家,非得睡到晚上才起来不可。他们之间也就容羡那个作息时间正常点,估计是他喊她起床的。
命运沉默,三缄其口。房间里的空气一片寂静,仿佛没有谁存在过。
一如此时此刻萧里的缄默。
男人垂下眼瞼,浅褐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逐渐深深地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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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著容羡去吃了一顿洋房火锅,他点菜前问了我一遍,“要不要我给你省钱?”
我乐了,“我要想省钱,就带你去吃海底捞。不吃什么洋房火锅了。”
容羡想了想,“有道理,那我大开杀戒了。”
“点吧,点你要吃的,我还不大想吃。”
我看著火锅汤底,觉得胃口不是很好。
兴许是因为怀孕也有关係,我最近胃口一直不大好,人家怀孕是被家里人养胖的,我怀孕却是越来越瘦。
点完菜,那些新鲜的食材终於被端了上来,看著开始冒泡的火锅汤底,容羡在对面说,“你还是吃点吧,好歹还没打胎呢,你小孩多受罪啊。”
我指了指自己,“那我也挺受罪的。”
容羡嘆了口气,“要是伤身体別打了,生下来唄。”
我原本正在把羊肉涮下去,听见这句话一愣。
我猛然抬头看容羡,“什么意思?”
生下来?谁养?我?萧里?还是——
“生下来我养啊,还能怎么样啊。”
容羡耸耸肩膀,“你这么瘦,打胎估计都会危险。所以我说,真不行就生下来吧,我养,我要是养不动,就一起养,好歹还有个亲生父亲萧里,我们先问他要个一千万,就说是抚养费……”
说著说著容羡自己乐了,“妈的,这么一算挺赚的。你別打胎了,小孩生出来归我,你还能有钱拿。”
我一会错愕又一会被他闪电一般的脑迴路给气笑了,“你拿我这当感情牌打呢?”
“也挺好啊,这可是萧里的孩子。”
容羡一脸贱兮兮的表情,“一想到萧里的儿子以后长大了要喊我爸爸,我觉得自己屌爆了。”
“哈哈。”我被他这个画风清奇的思维逻辑给逗到了,这人怎么不用正常人的思维想事情,“那萧里估计不答应。他儿子肯定得归他。”
“多简单。”
容羡一边从火锅里捞东西,一边敲了敲桌面,“喏,我教你个方法。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就那些个傻白甜女主生下小孩,被人陷害,然后男主拿著被人掉包过的dna亲子鑑定对女主说,你个贱人,生下別人的野种。”
我噗嗤一声,差点被噎到,“你没少看言情小说吧?”
“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也能这样。你生下来,就弄个假的dna鑑定书,让萧里误解你。萧里就不会和我们抢小孩了。等到孩子大了,有自己思维了,对我们也有依靠了,再把真相告诉他。那时候萧里想把小孩抢走也抢不走了,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的崽子喊我爸爸。”
容羡显然陷入了自我臆想的美好幻境里,“太爽了这感觉,我们还能变著法子问他要钱。”
我在一边用筷子敲敲碗,“唉,起床,搬砖了,別做梦了。”
容羡翻了个白眼,“给你出谋划策呢,不听。”
“生个屁。”
我吃了一块土豆,“我年纪轻轻,还不想当未婚先孕的妈妈,而且要是生了,以后跟萧里还是会有诸多纠葛。”
他不是让我去找別人,別再来烦他了吗?
那我干嘛还要自找不快?
容羡张著嘴巴愣了一会,隨后道,“那你跟我结婚不就完事儿了么?”
我抓著筷子的手一抖,直勾勾看著容羡,我说,“你再说一遍?”
容羡看见我这个反应,笑了几声,“我说,既然不想被人觉得未婚先孕,那你跟我结婚不就完事儿了么?”
我愣住了。
容羡这话说的就像是“今天天气真好,菜市场里白菜真便宜”这种语气。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扯扯嘴角,“別闹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感情了,认识太久了,我要下手老早下手了。”
听见我用下手这个词语形容他,容羡捂著肚子笑,“没事啊,认识太久了就像亲情一样,爱情能组成家庭,亲情为什么不行?”
我赶紧喝了一口可乐压压惊,“你不会真要娶我吧?”
“看你的意思啊。”
容羡自顾自己涮著脆毛肚,压根没觉得这话题的压力有多大,“我都行,你哪天想结婚了没找到人就跟我说一声。我跟你都这么熟了,结不结婚其实也一样,我又不会亏待你。再说了,我们家里人不是也很熟吗?”
“……”这话说得结婚像儿戏似的。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刚才不是说了吗,亲情也可以组成家庭啊。”
容羡忽然间抬头,用一种很认真的眼光看著我,“小顏,你要是没人要的话,还是嫁给我算了。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肯定继续把你当小祖宗供著。去別人那里就说不准了。”
我笑著摇摇头,“算了吧,万一你遇到真爱了,那我就拖累你了。”
“你拖累我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容羡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客气。”
我和他互相懟来懟去把一顿火锅吃完,我去买单,容羡问了一句,“多钱吶?”
“五千多点。”
“好。”
容羡拿手机给我转了个五千二,这数字倒是挺好看的,5200,像是情侣之间的转帐似的。
我失笑,“別跟我计较了,也没少去你家蹭饭,就当我请你的。”
说完我在微信上点了拒绝把钱退了回去。
容羡在一边哀嚎,就跟父亲没了女儿似的,“女大不中留啊!以前零钱都要抢我一半的,现在五千二都看不上了。”
我们走去停车场,我说,“对,五百二十万我倒是考虑考虑。”
“滚蛋。”容羡被我气笑了,“数目太大了,不捨得给。”
“刚才还说娶我对我好。”我摇摇头,装模作样感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傍晚四点,萧里刷到了一个朋友圈。
【容羡:小顏长大了,看不起我的五千二转帐了,说要五百二十万。】
下面附了一张截图。
微信聊天界面最上面的备註是【小祖宗】。
【您转帐给小祖宗5200元,等待对方收款】
【对方退还了您的转帐,钱已存入余额。】
萧里原本閒著无聊刷著朋友圈的手指的一顿,停留在这条朋友圈上面。
容羡和薄顏的关係看起来还是很好,就像五年前一样,各自跟在对方的屁股后头,像双胞胎似的到哪儿都是一对。
而萧里,从始至终都只是在他们的身后。
容羡的身体恢復健康,重新回来白城,薄顏肯定很开心,两个人估计又能玩好久。
萧里想到这里又觉得想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烦躁。
他把手机关上,原本还好好的心情因为这件二连三的消息,忽然间就变得烦躁。
到处都是薄顏和容羡。
闭上眼睛都是薄顏和容羡。
容羡昨天夜里在她家过夜的,也不知道睡的哪里。
说起来,萧里好像还没在她帝景湾的房子里过夜过。
男人站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呲的一声单手拉开,细长的指关节捏著那罐可乐,在喝了几口之后,他就这么维持著一个动作,整个人停住了。
隔了好几秒,萧里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般,衝进房间换了套衣服,隨后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迅速出门。
出门的时候路过旁边房门,男人头也不转,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停顿。
******
我和容羡晚上去了一趟容家,正巧容羡的老妈和萧里的老妈聚在一起聊天。
她们俩也算是很久的闺蜜了,萧里的妈妈不知道我和萧里的事情,只记得我当年闹得天翻地覆那些丑事儿,看见我就咯咯笑,“小顏怎么来了?”
“我家阿羡在,小顏肯定得来呀。”
容羡的妈妈见怪不怪了,“羡羡之前一直在国外復健,刚回国就直奔去找你了,看来你们感情还是很好。”
“缺个萧里啊。”萧里的妈妈坐在那里,一脸贵妇气派,“他来了,你们三个人就能凑齐了。”
“那你把你儿子喊过来啊,晚上我们一起吃点。”
容羡过去给他妈妈捏肩,他妈妈笑著让保姆给我倒了一杯红茶,“小顏怎么看起来这么瘦?最近在忙什么呢?是不是胃不舒服?”
“没有的阿姨,中午刚吃的火锅呢。”我过去对著他妈妈道,“好久没来看你了。容羡当初出了事儿我就没敢过来……”
“瞎说什么呢。”
他妈妈拍拍我的手,“阿羡出事不怪你,你別自责。你们啊,一个两个都喜欢往自己肩膀上扛责任,萧里也是。从小看著你们仨一起长大的,出了事一个个都要站出来替对方扛。”
我愣住了。
萧里也是?也是什么?
萧里的妈妈正好这个时候站起来去打电话了,我也没好意思问,两年前的车祸我肯定脱离不了干係,至於萧里,我就不清楚了。
他在这之间充当著什么角色?
后来我在容羡家里吃饭,吃到一半萧里来了。
“唉,你妈妈可算把你喊来了。”
容羡的母亲看见萧里也很疼爱,原来他妈妈刚刚站起来是去打电话叫萧里了,“快坐下,王妈,麻烦多加一份碗筷。”
“没事,我自己拿就好。谢谢安姨。”萧里还是很受妈妈辈们欢迎的,我就亲眼见过一群贵夫人在背后夸奖萧里,夸得那叫一个天乱坠。
“哎哎,余敏的儿子就是帅啊,我儿子要能有那么帅就好了。”
“態度还冷冷的,不爱搭理人,省心啊!”
“人家多聪明,小小年纪就赚钱了,那玛莎拉蒂上大一自己创业买的呢。”
但是没人知道,萧里心底深处有个最骯脏齷齪的秘密,那就是我。
我看见萧里来了的时候,也有几分尷尬,毕竟我们早上刚刚互相无声约定了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因为圈子实在是太过相近,那么多熟人的联繫,想断都有些难。
容羡看出了我的紧张,倒是萧里还是那么冷漠地坐在那里,他妈妈问什么,他答什么。夹著筷子吃肉,一脸的爱理不理的腔调。
萧里此人,平日里就轻佻放肆习惯了,从小到大也的確优秀,没人压他一头,自然而然性格变得又不羈又自我,他有的是资本把女人捏在手里玩死,身后还成群结队跟著一帮。
我看著萧里,发现自己盯著他太久了,怕被两位妈妈看出端倪,赶紧去夹菜,结果正好伸到一块肉上面。轻轻一声,我的筷子和萧里的筷子撞了。
这个动作发生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各自聊天,也就我表情变了变,萧里依旧是那个做派,他料定了我会把筷子缩回去,所以伸直往前了一下,直接把肉夹走。
我看著那块被他夹走的肉,忽然间五味杂陈。
后来这顿饭结束,容羡和萧里的母亲正笑著谈事情,他母亲看著容羡感慨,“都长大了,还好你回来了。”
“敏阿姨说什么话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过去的事情別想了。”容羡一边对著萧里的母亲笑,一边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你瞧,我们这不是还好好地在一块吗。”
我看见萧里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去,心说以前天天和容羡凑在一起不觉得尷尬,那个时候多纯粹,现在稍微亲密一点我就不大舒服。
可能那个时候问心无愧,而现在,做贼心虚吧。
我和萧里在容羡家里和他们的母亲聊了会天,这期间萧里的母亲余敏又提起了我的妈妈,她问我,“小顏啊,那个,你妈妈,她现在在做什么?”
我表情一僵,隨后强撑著笑,“我好久没和她联繫了。”
“唉。”
余敏嘆了口气,她还是那个人人羡慕的豪门贵妇,而我的母亲——张媛媛,却是跟我一样在这个俗世间拼命挣扎越陷越深的女人。
“小顏,你以后好好待在薄家,也別去管他们了,何止不是现在能赚钱么?你让他自己去养他妈妈,你別插手。”
余敏眉头皱在一起,“阿姨这话不好听了点,但是阿姨是想著你好。你过去,他们肯定会拖累你。”
豪门里不缺心机深城府重的女人,但是像萧里的母亲这样善良的也不少,她握著我的手,“小顏,我看著你长大的,张媛媛她不配做个母亲,你可千万別心软。”
我扯著嘴皮笑,不知所谓地应著,“嗯。”
可是薄家,薄家又待我如何呢?
我知道,我去哪里,都是多余的。
“你俩今晚住这吧?”容羡的母亲心情不错,“我喊王妈给你们整理两个房间。对了,阿萧最近住哪儿?”
“不了安姨。”萧里抓著车钥匙站起来,“我最近住帝景湾呢。”
萧里名下房子那么多套,今天住这儿明天住那儿,哪儿都是他的家。
——可他却只把家当旅馆。
而我呢?我拼命想要个家,却从来都觉得自己居无定所。
“开过去十几公里吧?”
容羡的母亲站起来,“那小顏呢?小顏也不睡这儿?”
“我也回去吧,还有事儿。”
我对她说了声阿姨再见,“下次白天再过来找您玩。”
“多来玩玩啊,长大了都,小时候天天来我们家吃饭呢。”
余敏问我,“小顏住哪?阿萧送你。”
萧里意味深长地笑,“她住我隔壁呢。”
“啊?”
两位母亲都愣了,回过神来问我,“是你自己买的房子?”
帝景湾房子可不便宜。
我点点头,“认识个开发商朋友,便宜了卖给我的。”
“小顏真是长大了,唉,安娜,咱俩不能把他们仨再当小孩子了。”
余敏笑著,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可因为皱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柔,岁月静好的模样,“小顏自己都能买两百多平的房子了,孩子们大了呀。”
“就属我家容羡没出息。”
安娜笑著打趣,站起来把我们送到门口,一路上余敏还在嘱咐萧里,“路上开小心点啊,记得把小顏送到。”
“妈,您担心什么呢?我和小顏就住隔壁,我还能半路不带她不成。”
“行,走吧,晚安。”
我和萧里跟他们道別后就来到他车子旁边,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隨后他发动车子,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死一样的沉默。
在妈妈辈们那里偽装的笑脸撤下后,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萧里。
我在想,如果他妈妈余敏知道我和萧里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令世人不齿的关係,是否还会用这种温柔的眼光来看待我。
如果我有朝一日,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我曾经拥有的一切,还能再回来吗?
不管是薄家给我的,还是他们这个圈子,都是虚偽的。只要我不是薄家千金薄顏,我就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拼了命要去爭要去抢。
我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却被萧里听见,男人车子开到八十码,隨后扭头过来看我。
只是淡淡一瞥,也不开口说话,光是那一个眼神,就让我所有思绪熄灭。
后来到家,萧里把车子停好,我自觉走出地下车库,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门关上了,萧里才问我。
“你和容羡今天下午去厂里了?”
我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后来想到了yoyo。
没准是yoyo告诉他的。
我也没避嫌,承认了,萧里眸光深沉,盯著我的脸。
他拉了拉薄唇,摆出个略带邪气的冷笑。
我一见他笑成这样,就觉得肯定接下去说的话都是混蛋话,果不其然,萧里眯眼笑,盯著我,“和容羡上床了?”
我皱著眉,“你能不能不要隨隨便便就是一句上床?”
“你隨便还是我隨便?”
萧里嘖了一声,电梯到了,他头也不回往前走,“算了,你要说我脾气不好,我也不否认,懒得改了。”
我没说话。
萧里也沉默了,直接走到门口,我和他各自站在自己家门口前,拉开门摔上门,动作默契得像是训练过无数遍。
我进门后用力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萧里,到底要多少时间呢?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爱你?
******
我这一回去就是休息了好久,后来再没出过门,一个礼拜后去了一趟医院,预约了一下打胎的流程,叶天说后天就过来吧,別的检查指標都挺好的,我说行。
结果过了一会我听见叶天的同事问他,“你转去妇科了?”
叶天在那里咬牙切齿,“没有!”
还不是薄顏现在跟著费璃学的,不掛號直接走流程!
我约好了时间就回家,回去路上约了小梨头出来吃了一顿甜品,小梨头哭哭啼啼说,小叔生日喊了那个女的过来。
我抬了抬眼皮,“陆初初?”
“你怎么知道啊。”
小梨头一愣,我立马笑了,“容羡和她关係挺好。”
“唉,你家容羡回来了,真是羡慕你。”
小梨头戳著一块巧克力蛋糕,百无聊赖,对我说,“真好,现在你要男人有男人,要钱有钱,还要什么萧里啊,你就是贱的。”
我笑了笑,没说別的,后来我们各自回家,我回去的时候正好对上萧里出来。
我看见他目不斜视要走,一把抓住他。
萧里看了眼我抓著他的手,意味深长问我,“干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挑了个说话方式,“我……后天去医院打胎。”
“哦。”
萧里停下步子过来正视我,“所以呢?”
我咬著嘴唇,“所以,你有没有空……”
“没空。”
没等我说完,萧里用力一把甩开我,他正冲我笑,“去找你的容羡,他估计还很乐意做你小孩的便宜爹。”
我脚步一顿,整个人都跟著痛了一下。
我握紧了拳头,看著萧里要转头走,含著恨问他,“你確定要让你儿子喊他父亲么?”
萧里背影愣住了,我甚至可以想像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肯定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衝著萧里笑了笑,“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反正生下来又不是没人养,就算是个智障残疾,容羡肯定也对他比对亲儿子还要好。”
我笑得浑身哆嗦,往自己房子走,“这胎,我不打了。”
萧里回过神来上前抓我,我学著他刚才甩开我的姿势甩他,然而没用。
原来是我太脆弱,才会被他一甩就开。而他力气那么大,死死抓著我,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萧里的表情尤为凶狠,“你有本事再讲一遍?”
我笑不出来了,我撑不下去了。拉开房门我往里逃,用力甩脱萧里,我说,“我不打了!滚开!”
我第一次对萧里用滚这个字眼。
估计是刺激到他了,男人抓著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跌跌撞撞破门而入,他说,“薄顏,你別挑我,你跟我玩,玩得起吗?”
我没说话,萧里捏住我的嘴,“哑巴了?”
我还是不说话。
结果萧里看著在他手里被捏的嘴巴嘟起来像一条金鱼的我,又没忍住,很混蛋地笑了笑。
我满心怒火,“放开我!”
萧里一边笑一边气,“是不是故意激我?嗯?”
他这种带著笑气的声音我最受不了了,身体都软了,很没骨气地想贴上去。
他吧嗒吧嗒地捏著我脸颊两侧的肉,看我嘴巴被他捏的嘟成各种形状,像在玩玩具似的,我怒了,“人家女朋友才这么玩脸!你是我男朋友么!”
萧里动作一停。
我扯下他的手,往里走,“你走吧。”
结果萧里真走了,两个眼神都没给,我倒是没想过他这么直接,让他走的人是我,被留在原地人还是我。
看著门被他带上,嘭的一声响起,隔绝了我所有的念头。
我回到房间里,直接摔进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用被子闷住,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断所有的思绪。
后来容羡发微信问我,“你去医院的事情说的怎么样了?”
我乾脆回他,“我不打了。”
容羡乐了,“那意思是我要多个小孩了?”
我说,“滚蛋!”
我没有再去搭理任何人,就这么静静等著后天到来。
那一天我还是决定去医院了,我做不了那么衝动生小孩的事情,生出来小孩子也是受苦,何必呢。
后来我和叶天打了个电话,我说我半小时之內过来,叶天说行。
说完了他有说,“求求你有事找妇科医生吧,我推个又帅又高的男妇科医生给你行不行?你找他,我是骨科的,咕五骨,颗鹅科。”
我笑说行,掛了电话就起身收拾东西,把该带的都带上了,包括病歷簿,包括各种指標单子,我也没给容羡发消息,就一个人出门。
******
半小时后,萧里接到一通叶天的来电,他张嘴就是,“你联繫得了薄顏嘛?她怎么没有过来动手术?”
动手术?
萧里皱著眉头,“她不是说不动了吗?”
叶天这个人精一下子就懂了,在那里嚷嚷,“人家跟你斗气呢,难不成真的生下来啊,你有没有脑子,快点接她过来动手术,这边医生还空著呢,之后就说不准了。”
萧里少见地露出了纳闷的表情,“我不知道她要动手术啊,我已经好久没有联繫她了。”
“得,拔屌无情,渣男极品。”叶天点评了一句,“那我不管了,不来就当鸽子了,你帮我转告她,她在医院留的电话打不通。”
打不通?
萧里皱著眉头,从床上臥起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啊?被车撞了?”叶天在那里叨叨,“那么大个人,总归不会自己出事吧。”
这话说完他和萧里同时沉默了。
萧里翻身下床,迅速套了一件衣服就往外走,肩膀和脸夹著手机对叶天道,“她什么时候联繫过你?”
“半小时之前跟我说要来了,现在没到。我就给你打了个电话。”叶天在那边,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事情,“你要么去查查,万一出事了呢。”
萧里沉默。
叶天还想张嘴说什么,结果那边直接把电话掛了。
“靠,这么冷血。”
叶天嘟囔一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
我是被人一盆冷水泼醒的。
在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有人捏著我的下巴给我灌进去了一管甜腻腻的药水,我当时还特別傻缺地在想,这药吃了不会和工藤新一似的变小孩儿吧,后来睁开眼睛,对上刘蕾那张扭曲的脸。
我咳了一声,肺部传来些许疼痛感。
“贱人。”
刘蕾一把抓起我的头髮,旁边有几个男人淫笑著,“是她吧?”
“没错,的確是她。”
刘蕾恶狠狠地笑,“薄顏,你让我过不了好日子,我就让你做不了人!”
我想挣扎,浑身却酸软无力,这时候身边几个黑衣人纷纷围上来,对著我伸出手。
“看来咱哥几个没抓错,大妹子,可是要谢谢你给我们送上来这么一份大礼。”
黑衣人的头头对著刘蕾笑了一声,上去想摸刘蕾的脸,被她扭著腰躲开了。
她戳著那人的胸口,“刘哥,你把事情办妥了,妹妹我什么话都听你的~这么著急干什么~”
“哎哟!你这话说的刘哥我心都软了。”
黑衣人过去在她脸上嘬了一口,隨后刘蕾扭著腰离开了,离开前她冷笑看著我,“薄顏,我也要让你享受一下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我盯著她的背影出去,隨后地下库的铁门被关上,我往后缩了缩,发现腿根本就没力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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