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觉讽刺:“是啊,你是神医,你能看出任何人生了什么病,却唯独看不见你妻子的病。”
关子辰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疯了一样翻找我和他的聊天记录。
“12月24號,那天她没骗我,她真的要做手术......”
是的。
手术当日唐书惠拿著我的手机,用我的口吻给关子辰发了微信。
“我马上要做手术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我不想別的患者有亲人陪伴的时候,我没有。”
这是我的帐號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此刻却变成了遗言。
於是他反覆看,反覆看,像是要刻进心里。
这会儿,疏散完宾客的孟辞晏回到舞台,和黎深一起催促我们去派出所。
走向我的时候,孟辞晏正好看见关子辰攥著手机。
他压著表情,最真实的情绪始终没有展现出来:“你明明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她活著,你咒她去死,当她真的死了,你又各种不信。关子辰,你后悔吗?可后悔有什么用?她能回来吗?”
“还记不记得你见她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关子辰攥住的手隱隱战慄,眼睛定格在某处,那副模样,真的有在好好思考。
可许久,他都没能回答上来。
“你当然说不出来。”孟辞晏似笑非笑,“真正要离开的人都悄无声息。或许,只是挑了个很平凡的日子,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撂下这话,孟辞晏上前拉住我手腕,攥著我离开舞台。
我听见黎深在我身后催促,让关子辰跟我们一起走。
我妈晕倒了,我爸和唐书惠都跟救护车去了医院,所以现场去派出所的人只有我和关子辰。
我坐的孟辞晏的车,许是累了,刚刚发疯时嗓子也喊得沙哑,所以一路无言。
孟辞晏什么也没说,只是中途路过一家奶茶店,他便下车买了一杯奶茶递到我手上。
“喝点甜的东西,心情好。”
我说了个感谢,庆幸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还有人陪著我。
而不是像一个月前,我病入膏肓,却只能一个人强忍著痛苦做穿刺,还得忍受丈夫谩骂时的污言秽语。
轻舟已过万重山,我的心病,要渐渐好起来了。
半小时后,孟辞晏的车与黎深的警车同时抵达派出所。
我们去了四楼的洽谈室,鄺盛已经在里面等待。
我的死还未定性,所以目前为止他仍是自由人,也没戴手銬。
就是那张瘦小的脸此刻肿得像个猪头,看上去相当惨烈,以至於我刚进去就被嚇了一跳。
孟辞晏径直在他对面落座,鄺盛噌的一起站起来,整个人呈防御姿態,连忙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黎深。
“黎警官,我该说的都说了......”他囁嚅著,时不时用充血的眼睛看孟辞晏两眼。
黎深將我的卷宗扔到圆桌上,又將录音笔摆出来。
“今早不是我审的你,所以需要你复述一遍,存档备份。这几位是当事人,你旁边那位,是唐书瑶的丈夫。”
鄺盛畏手畏脚地坐回去,关子辰垂头丧气地看著他。
大概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音量压得很低,“你是我妻子的主治医生?”
鄺盛点点头。
关子辰又开始沉默,下意识掏出香菸,黎深立即告知这是禁菸场所,他又將烟默默收回。
两只手先是搁在桌上,又缩了回去,显得特別手足无措。
停顿了好半晌才开口,“她......病得很严重吗?”
“你是说脑癌?”
关子辰“嗯”了声。
鄺盛有点疑惑,看看孟辞晏,又收回视线,“孟少没跟你讲吗?唐书瑶没患脑癌,她误诊了。”
关子辰一愣,紧绷的肩膀忽然鬆懈下来,眼睛亮了又亮,最后搓著脸。
“所以,我又被她骗了?”
“既然是確诊,她又怎么可能会死?我又被她耍了是吧?她根本就活得好好的。”
他噗的一声笑出来,口吻难以分辨到底是讽刺还是得意。
“我就说嘛,我好歹当过医生,见的病人成千上万,生什么病,我一眼就能瞧出来。怎么就偏偏瞧不出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