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啊,不就是记名弟子嘛,我也没说没有办法啊。”
“果真?还请秦武师示下。”
郁涛瞬间满是精神,就像是即將溺死的人抓到了岸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中儘是期望。
秦罗直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瓷杯,裊裊热气从中不断飘出。
他吮了口茶水,慢慢悠悠说道:“馆主不会去管內部爭斗,也不会分散过多注意力在自己弟子身上,他主张的理念是弱肉强食。”
“也就是说。”
“在武馆內,不管他的记名弟子出什么事,他都不会去管,强者上,庸者下。”
“只要你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就在全武馆所有人的见证下发起顺位挑战吧。”
“顺位挑战……”郁涛咀嚼著这四个字,面露疑惑,“我之前怎么从未听过。”
“这是馆主开创武馆时定下的规矩,”秦罗语气感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每当馆主亲自收下弟子,对自己实力足够自信的普通弟子皆可上台,在全武馆人的见证下向馆主收下的弟子发起挑战,被挑战者不可拒绝,只能应战。”
“顺位挑战一旦发起,即刻开始,不能因任何原因停下,直到一方亲口认输或死亡才可结束。”
“胜的一方,即为馆主弟子,败的一方,重新沦为普通弟子中的一员。”
郁涛眼神飘忽,在秦罗的描述下握紧拳头,似乎畅想到自己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击败王錚,成功上位,成为馆主第五位记名弟子。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馆主之前不是还有四位记名弟子嘛,我怎么从没听別人说过这事呢?”
秦罗沉默了会,指尖摩挲著茶杯边缘,隨后缓缓开口:“馆主的第四位记名弟子,是在三年前收入门中的,你才进门不足一年吧,从何听起?”
“再说了……”
“顺位挑战赛,对於双方而言都太过於残忍了。”
秦罗再度幽幽一嘆,说起了件基本不会有人主动提起的往事。
“馆主的四名弟子,每名都经歷过顺位挑战。”
“什么?”郁涛大惊,正欲开口说话。
秦罗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四场顺位挑战,没有一场是普通弟子胜出。”
“贺连州,是馆主大弟子,也就是你们的大师兄。”
“那是十年前的秋季,也是第一次顺位挑战。”
“顺位挑战由馆主制定规则,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开启,对於贺连州来说,刚刚被馆主收为弟子,就被台下普通弟子指名道姓著要来挑战,何其丟脸?”
“带著这种情绪,出手便会下意识带上几分火气,更別说如果失败就会被剥夺好不容易获得的记名弟子身份。”
“换言之,要是输了,就会被別人踩著头上位。”
“这是他万万不可接受的。”
“所以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能入馆主法眼的岂是庸才?明眼人都能看出挑战者一瞬间便已落败,双方差距太大了。”
秦罗语气不悲不喜,继续说道:“可惜,规则规定,有一方亲口认输才算结束。”
“挑战的弟子当然不会服输,看自己伤的不重站起来重新衝去。”
“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来,长久以往,贺连州的真气也经不住消耗,毕竟他也才刚刚被收为记名弟子。”
“而那发起挑战的弟子,见他畏畏缩缩不敢下重手,攻势愈狂,就等他真气耗完那一刻。”
“想著光脚不怕穿鞋的,那时候要是还打不过的话,大不了就喊认输。”
“侥倖贏了上位记名,输了的话全身而退倒也不亏,算是个无本买卖。”
“想的挺好。”
“只是可惜。”
“贺连州的忍耐早已到达极限,他的本意是將对方击倒,让他见识到差距后自己认输。”
“如今见对方如此不识抬举,被连续击倒几次还死皮赖脸地衝上来,再看自己的真气也所剩无几,心里格外恼火,忍无可忍下直接下死手,哪还会有让对方喊出声来的机会。”
“並指如刀闪电般划过喉结,血箭从挑战弟子颈后督脉喷出七步。”
“顺位挑战规定。”
“直到一方开口认输——或——一方死亡!”
“则顺位挑战结束。”
“贏得一方享受种种特权,输的人尸体被乾草包裹隨地一埋了事。”
“习武人,脾气暴躁是正常的,用自己的生命赌对方不会下死手,真是愚蠢啊。”
“有了这次先例,往后三次,馆主新收的弟子面对挑战者往往出手就是杀招,乾脆利落,用鲜血来威慑一眾还存有挑战心思的人。”
“残忍,粗暴,却有效。”
秦罗讲了那么长时间,嘴巴早就干了,啜饮半口茶水润润喉咙,微微皱眉,手掌握住茶杯,真气顺著手指注入,没几分钟,杯內冷却的茶水又咕咚咕咚滚起了泡。
吹了吹重新冒出的热气,秦罗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瞥了眼听呆了的郁涛。
“那个王錚,我也有所了解,刚进武馆不过十几天,九极拳就已小成,武学天赋堪称骇人听闻。”
“不过,再好的苗子,如果成长不起来的话,那也和柴房的朽木没什么区別。”
秦罗阴惻惻道,似是意有所指。
郁涛听到这话,回过神来,细细揣摩之下眼睛一亮。
对啊,我怕他作甚?
那个贱民是很天才,但那又如何,他才习武十几天,而我已经习武一年多了。
像是九极拳这种拳法,打打基础就得了,真要耗心思学武功的话,谁会学这种啊?
灵猿叩穴指,潮汐绵手,锁江掌……
这些哪样不比九极拳强?
嘶,这么一看,我的贏面非常大!
心神激盪下,郁涛双手撑住酒桌,喜极而颤。
习武一年多,我一日也未曾懈怠,已有多门武学小成,若是生死搏杀,那贱民必然不是我的对手!
“馆主见宝欣喜,不想让珠玉蒙尘,才收他为第五位记名弟子,可馆主他老人家怕是也忘记了,以王錚如今实力,怕是守不住这坐上去的位置。”
郁涛语气森然,一字一字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明日清晨,我便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发起顺位挑战,当著馆主的面击败王錚,坐上那本就属於我的位置。”
“我才是第五位记名弟子!”
秦罗见状微微一笑,一挥手將瓷杯甩回桌面,茶麵古井无波,没晃起一丝涟漪。
这位武师对自己劲道的掌控已经到达了个极高的地步。
“这么自信,看来这次顺位挑战的输贏家要顛倒咯。”
郁涛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似乎已经看见王錚被自己废掉气海无力趴在地上悽惨哀嚎的一幕:“那是自然,抢我位置,明日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中忧虑消除,郁涛露出笑容,朝秦罗真心实意一拱手。
“多谢秦师傅告知,待我上位成功,必有厚报。”
“好!你隨我来,我再传你几样物件以保不时之需。”
秦罗闻言也翘起嘴角,他费如此口舌,嘴皮子都快磨干了,等的就是这句话。
武师服盪起尘埃,秦罗霍然起身,手掌在樟木衣柜里不断摸索,几簇浮尘隨著柜门开启簌簌坠落。
“咔嗒”一声,锁扣弹开。
这看似普通的衣柜內,竟还藏有暗格。
铁质抽格里躺著七枚圆物,表皮皸裂像是千年古树的年轮,泛著沥青般的幽光。
秦罗拇指与食指捏起一枚,黑灰从指缝间簌簌洒落,不断落在木地板上。
“拿著。”他將那物事拋向郁涛,暗影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有备无患。”
接住瞬间,指腹传来铁器般的寒意,若有若无的苦涩味钻入鼻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