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很多年前,景濯便将摄政之权移交魔君,到了近万载,更是闭关静修,少有过问魔族中事。
君侯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出关?
“难道是君上又有懈怠之举,这才令君侯仓促出关,好去将他捉个现行?”曾经在幽都帝宫行走的魔族摸着下巴,突然浮现个猜测。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在场魔族对视,竟然纷纷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幽都帝宫中,正懒洋洋靠在帝座上的青年打了个喷嚏,浑然不知自己背后被怎样编排。
星河隐没,天边夜色逐渐有淡去的迹象。
拂晓的微光落在竹林中,只见地面满布息棠为推衍所绘的阵图,晦涩艰深,连寻常仙神都难以辨认其中含义。
阵图明灭,若有若无的光华流转不停,最中心处,息棠没顾什么形象地席地而坐,右手托着脸,陷入了沉思。
她承认自己推衍命数的术法的确学得一般,不过怎么说如今也有了上神修为,总能算个大概才是。
有所偏差是常事,但反复推算数十次,次次都证明她的确多了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儿子,也就不容她多作逃避。
只是息棠从头回顾了一番自己过往经历,实在想不出能从何处冒出来个儿子。
孤寡了快十万年,突然多了个不知名姓的好大儿,她何止是感动,简直是动也不敢动。
息棠对着命盘怀疑人生。
难道说天道想碰瓷她?还是谁以秘法混淆了命轨,有意算计于她?
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息棠的身份,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的实在太多,不过这些年她在丹羲境修身养性,少有过问外界之事,这才消停了许多。
比起真的有个儿子,息棠当然希望这是场算计,否则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儿子,实在是天大的麻烦。
但她分明也清楚,以自己如今修为,放眼天上地下,能混淆自己命轨,还令她无所察觉的存在,已然不剩什么了。
便是对仙神而言,九万载也足够长了,长得足够息棠送走无数年岁辈分都在她之上的神魔仙妖,让各族生灵见了她都执晚辈礼。
这么想想,还怪伤感的。
息棠指尖引动灵力,再次在地面阵图上勾勒,可惜就算是上神,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命盘了如指掌。
她既算不出自己是怎么多了个血脉相连的儿子,也无从得知他有如何际遇。
其实这也不奇怪,越是与自身关联密切的存在,在推衍时便越容易被因果影响,令卜算出现偏差。
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儿子长得是圆是扁,性情如何,当下情形如何,息棠一概不知,只能大致确定下方位。
想到夜色中一刹飞逝的流光,息棠叹了声,还是站起身来。
如果不是遇险,应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异象。
罢了,左右她清闲了太久,难得出现桩有意思的事,便去看看也无妨。息棠面上噙着笑,神情不知为何显出些微凉薄。
要说她如何在乎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便宜儿子,当然是没有的,她连见都还没见过他一面。
何况他是不是当真与她血脉相连,还有待查证。不过只要见到了人,想验证血脉真伪便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她的血脉,无论他是为什么原因降生于世,她便也要尽些责任。
朦胧灵光闪过,息棠掌心多出了一枝霜洁胜雪的琼玉花,她随手向外一抛,琼玉花落下,迎着熹微晨光化作了人形。
素裙垂落,草木气息萦绕在琼玉花枝所化的女子身周,她的容貌只算清秀,放在诸天仙神妖灵中毫不起眼,寻常得叫人有些记不住。
不过息棠要的就是记不住,只有这样,最是方便她行事,毕竟,她实在不打算让天上地下都来吃自己的瓜。
顶着上神的身份,她任何举动都会引来无数关注,揣度用意,是以息棠也就不打算以真身离开丹羲境。
随着她分出一缕神识附上,双眸紧阖的女子睁开眼,原本木然的神情骤然多了几分鲜活,便是仙神当面,也看不出这只是枝琼玉花所化的躯壳。
她抬步向前,脚步初时还显出些微滞缓,不过两步后,已经与常人无异。
云烟自裙下升起,缭绕升腾,模糊了女子身形,她转瞬消失在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