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为历代封建王朝的都城,寺庙甚多,最负盛名的当属市内东北角的雍和宫,香火鼎盛,祈愿特别灵。但许归忆最心仪的却是近郊那座历史悠久的千年梵宇——潭柘寺。
潭柘寺是北京西山最大的寺庙,关于潭柘寺,京城有句老话叫:“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由此可见它在人们心中的崇高地位。
每年初雪过后,鲜少抛头露面的杨梅老太太都要亲自去潭柘寺敬香祈福,雷打不动。今年尤其坚持,即便昨夜雪深难行,也执意要来。
车子停在山下,上山的石板路不好走,怎么也挑不出没有石子的地方,担心奶奶被石子绊倒,许归忆一直搀着她,“奶奶,您慢些。”
昨夜落了雪,雪中古刹总是别有一番意境,红墙碧瓦映寒酥,美得不可方物。
进完香已是午后,有人过来传话给许奶奶,许归忆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奶奶微笑着起身,对她说要去见一位友人。
被小和尚引进厢房前,杨梅嘱咐许归忆不用在这干耗着等她,她又不是小孩儿了,还能丢了不成,让许归忆自己玩儿去。
老太太见什么人需要特意避着她?许归忆想了想,没问出口。
被奶奶支走后许归忆一个人在寺庙里四处逛荡,不知不觉来到了一间殿宇前,抬头看去,殿顶正中挂着一块深蓝色竖匾,竖匾上面的“天王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烁黄色的金光。
天王殿内供奉着弥勒佛,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和韦驮天尊。
许归忆注意到弥勒坐像两边楹柱上有一副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她默念着,思索间,背后突然响起一道苍老平和的声音:“姑娘来了。”
许归忆讶然回首,是一位年长的老僧。她并不认识,犹豫着转过身子面对他。
只见那僧人手持念珠,穿着一袭宽大的僧袍站在殿内,看向她的目光仁慈而祥和。
大抵修行之人都生得这般慈眉善目,许归忆想。
“大师认得我?”她心中奇怪。
僧人闻言并没有作声,只是眼帘低低下垂,许归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己手腕佩戴的一串深褐色佛珠,颗颗圆润,隐有暗光。
许归忆怔了怔。
僧人微微一笑,很快收回视线。
他合掌在胸前,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语气温和地对她说:“姑娘此物,正是老衲所赠。”
一句话表明身份。
许归忆眼中的茫然瞬间化为惊愕,她略略欠身,朝来人施了个礼:“原来是慧慈大师,幼时承蒙大师赐珠,晚辈感念于心。”
小时候听奶奶讲过,潭柘寺有位名唤慧慈的大师生具慧根,亲近佛法,他少时出家,年纪轻轻便接手师傅的衣钵成为潭柘寺住持,今年已八十有八。
慧慈大师与杨梅老太太渊源很深,许归忆出生后,杨梅老太太曾专门请他为小孙女卜过一卦。卦象的具体内容奶奶没对许归忆细说,只道慧慈大师见她的第一眼便评价了两个字:“灵气。”
至纯至善是为灵,就连许爷爷都感叹,极难有人从他口中得此评价。
当年慧慈大师卜完卦后还曾赠与许归忆一串佛珠,这串佛珠许归忆只在每年敬香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戴,平日都搁在匣子里仔细收着。
慧慈大师闭关多年不与俗世接触,此番是许归忆第一次见他。
她环顾左右,有些疑惑地念叨了句:“今日殿里似乎格外清净。”
众所周知,潭柘寺是北京历史最久远的寺庙,客人向来较多,慕名前来烧香拜佛的游客更是络绎不绝,但是今天的寺庙却出乎意料的清净。
慧慈大师手指一粒一粒地拨动念珠,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昨夜落雪,故暂闭寺门一日,以备修缮。”
闻言,许归忆转眸看着慧慈大师,思忖片刻轻声询问:“莫非,是为了我奶奶?”
慧慈大师手捻串珠默然不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许归忆心中却已了然。
落雪修缮不过是借口,特意宣布闭寺一天,无非就是为了避免闲杂人等叨扰。
许是怕慧慈大师尴尬,许归忆很快掉转了话题:“幼时在家中曾听闻大师闭关已近十年,潜心修行,此番特意出关,莫非也是为了我奶奶?”
慧慈大师微微摇了摇头,手中念珠缓缓捻动:“为了姑娘。”
乍闻此言,许归忆显然非常讶异,不待发问便听慧慈大师继续道:“佛渡有缘人,我等姑娘,便是等有缘人。”
殿内梵音低回,钟声悠远。慧慈大师那般慈祥恺恻的目光令许归忆心中的烦闷无端平和许多。
“不知姑娘今日来此,欲问何事?”
想不到慧慈大师竟一眼看出她内心有所疑惑,许归忆的眼神变了些,内心似有所触动。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她认真想了想,倒也坦率:“想问姻缘。”
话落,慧慈大师犹未说什么,倒是他身旁的小沙弥骤然瞪大眼睛,为她有些无礼的行为暗暗着恼。
他师傅是真正的修行之人,又不是路边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此等俗事,怎可理会?
许归忆瞧出他内心想法,豁达一笑:“我是俗人,自然为俗事烦心,不瞒大师,关于小女的婚事,近来家中长辈委实催得紧,晚辈心中茫然,烦请大师解惑。”
慧慈大师倒是不觉冒犯,垂眸静默片刻,他缓缓道:“婚姻靠缘分,该是谁就是谁。世间有缘之人若是两情相悦,兜兜转转自会重逢。”他抬眼,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殿外回廊,复又落回许归忆脸上,“而姑娘的有缘人,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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