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不怕我被莫斯科市民给生吃了吗?
伊凡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僵硬着笑脸,请于振回大使馆。
于振:……
也行吧。
德亨去土尔扈特住了两个月,然后一路巡视着,回京。
这七年间,德亨也间接性的回了几次北京,但这一次回去,就是回家了。
回望已经步入正轨的哈萨克省、喀尔喀省、内蒙古省、西藏省、青海省五省,德亨认为,花费七年时间换西北太平百年,是值得的。
而北京城,德亨忧心忡忡,不知道回去面临的将是何等局面。
他心里有准备,但是……
真的跳脱不了皇权斗争的窠臼吗?
皇位是诅咒,它让父子相疑,兄弟反目。
在德胜门,弘晖带领王公文武百官,迎接大将军德亨凯旋回京,然后,在午门献捷。
庆典进行到深夜,弘晖在一豆烛火下等德亨。
德亨在苏小柳引导下,迈入昭仁殿,跟康熙帝一样,这里是弘晖的寝宫。
九月天气,已经见凉爽,但也没到冷的时候。
昭仁殿里暖香药香交杂,并不浓厚,所以,也不难闻。
弘晖身上盖着毛皮毯,身下垫着熊皮褥子,半窝在暖榻上,听到记忆中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他,轻声微笑道:“弟妹永琏他们都回王府了?”
德亨来到他面前,看着昏暗中朦朦胧胧的人影,点了一下头,道:“是,回王府了。”
国公府已经被弘旦继承,改做了贝勒府,叶勤随着大孙子永琏住进了东华门外的定王府。
大捷庆典结束,他们就回了定王府,德亨来见弘晖。
德亨看不清弘晖的样子,白天吵吵闹闹的,弘晖被众人簇拥,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都没好好看看他现在病成什么样子了。
弘晖病了。
病了很多年了。
都是这些年处理朝政供应远征呕心沥血煎熬出来的。
他一回京,永琏就忍不住都告诉他了。
永琏明白弘晖不让德亨知道他病情的因由,但如今京中不太平,永琏怕阿玛错估形势,将弘晖病重的事情告诉了他。
殿内太暗了,德亨拿起烛火,想将其他灯烛点燃。
弘晖:“不要点灯,就这么说话吧。”
德亨拿着蜡烛的手顿了一下,又放回原处,在他的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一派冰凉。
德亨垂眸,心里的难过不能用言语抒发。
弘晖回握住他,笑道:“你的手真暖和,比手炉还暖。”
他记不清上次感触皮肉的温暖是什么时候了,可能,自从德亨北征西讨,离开之后就没有过了吧。
德亨更加握紧了他,声音都在颤抖:“你没跟我说,你一直在骗我。”
弘晖言语轻快:“跟你说了,你能抛下西北和北疆,班师回京吗?你又不是永华,一个死讯就能让他自己跑回京来。”
德亨痛苦道:“那怎么不继续骗下去,骗我一辈子不行吗?”
弘晖:“……我恐怕活不了那么久了,又要怎么继续骗你呢。”
德亨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死。我后悔了,我应该早点回京的。”
战事没有拖这么久,他早点回京,让弘晖好好休养,就不会有现在的油尽灯枯。
赵香艾告诉他,弘晖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
他一直在等他回京。
他走的时候,跟他说:“等我回来”,他就一直撑着等他回来。
铁路修好了并继续修,纸币推行下去了,乡里学堂开起来了,摊丁入亩进入了千家万户,官绅一体纳粮已成惯例,盐课和关税供应了超过一半的国库,南洋移民,西北移民,六部九司重组,八旗、蒙古王公逼迫,派系党争,海军组建,还有,为他平衡筹集偌大的远征军需供应……
这一桩桩一项项,都是他们当初定好的国策,他出征,他在京,他们内外联合,将这些都一一实施了出来。
革新从来没有温情脉脉,有的是削腐剔骨的疼痛,德亨可以想象,他这个皇帝,都面临了什么样的压力。
新政触动无数人的利益,在无数个夜晚,他是怎么拖着病体,和大臣们斗智斗勇的。
这些年,他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德亨在外,只感受到他的游刃有余,便以为他是真的轻松掌控。
他就放任了。
他错了。
他不知道他病了。
病体能让这些压力扩大千倍百倍,他不该让他承受超出他的极限,透支了生命。
弘晖手掌心感触着他滚烫的泪水,叹气:“要是能活,谁又会想死呢?我是皇帝,更想活上千年万年。”
“不要后悔,德亨,永远不要因为我后悔。你平定边疆,我执掌朝政,我们兄弟联手,换万世太平,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