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的目光掠过每一张沙发——直到班主任王老师拍他肩膀时,他仍在寻找那个人。
王老师拍了三下手掌,高呼:“安静一下!”正在飆高音的同学像被掐住脖子的天鹅,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嗡鸣。
“占用大家两分钟。”王老师把江凡拽到镭射灯下,又朝正在抢麦的陈轩宇招手,“这两位同学马上就要转学国外了,大家都是同学一场,我们祝福一下他们,祝他们以后的人生顺顺利利,大家以后相见还是同学!”
死寂持续了三个心跳。陈轩宇突然笑出声:“老王您这语气,不知道的以为要给我俩开追悼会呢!”鬨笑像碎玻璃炸开,祝福声此起彼伏如退潮的浪。江凡退后半步,终於看见包厢角落的浅蓝色的身影倏然站起。
江凡看到苏雨晴突然攥紧浅蓝色裙摆。她侧身对旁边女生耳语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当梔子味的香风掠过身侧,江凡注意到她的瞳孔蒙著层水雾,在即將与他对视的剎那垂下睫毛,少女目不斜视的侧脸在频闪灯里明明灭灭,径直走出了包厢。
苏雨晴推开防火门时,走廊穿堂风掀起她鬢角的碎发。眼泪来得毫无预兆,如同暴雨击穿云层。
水晶吊灯在走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晕,苏雨晴踩著粼粼波光的大理石地面疾行,拐弯瞬间却与一道黑影迎面相撞。她踉蹌后退时细高跟正巧卡入地毯接缝处,整个人即將后仰的剎那,手腕突然被攥住拽了回来。
抬眸对上江凡的视线时,她甚至没来得及收起眼底的潮湿。“你会瞬移吗?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尾音里裹著未消的惊悸,
“抱歉。”他垂眼避开她泛红的眼尾,指间捏著的纸巾在灯光下显出半透明质感,“我...是看你哭了。“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片飘落的羽毛,悬在两人之间將断未断的距离里。
“谁要你的...”话尾化作哽咽。她夺过纸巾狠狠擦拭,睫毛膏在眼底晕成灰雾。江凡喉结滚动,身后包厢突然爆发出《晴天》前奏,钢琴声顺著门缝漫出来。
“为什么要哭?“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只是去国外读书。”
苏雨晴盯著纸巾上晕开的黑色痕跡:“太突然了。”江凡想起来了,去年校运会他背她穿过操场时,她说过她最討厌计划外的事。
“你要去哪里留学?”
“去西雅图。”他开口,“华盛顿州。”
“那边...好大学不多吧?”她想起之前查的usnews排名。
“有些特殊情况。”江凡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想撒谎。
沉默在两人之间疯长。苏雨晴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说的那句在舌尖打转,但最后变成:“还会联繫吗?”
“会。”他答得很快,快得像在躲避什么。
“那我们...”她突然笑起来,眼底水光晃得刺眼,“算是朋友吧?”
“当然是。”江凡回答。
“那都来ktv了,唱首歌吧。”她突然说,“陈轩宇也说过想听你唱七里香。高中除了学校合唱也没见过你唱歌。”这次没有用问句。走廊顶灯在江凡眼里折射出奇异的光,像是暴雨前的海面。
——
当江凡握住麦克风的瞬间,陈轩宇手中的骰盅砰然落地,包间內的同学们也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江凡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苏雨晴蜷缩在角落的皮沙发里,掌心的纸巾早已揉成团。霓虹灯在她侧脸投下斑斕的伤痕。当最后一句歌词消散在空气里时,她轻声说出的“难听死了“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掌声中,像一粒盐溶进沸腾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