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那条原本杂草丛生，却被数万人用几天时间踏成一条清晰的，笔直的大道而来。

秋风吹过，道路两边灌木树枝上或枯黄、或发红的树叶隨风飘落。

落在了这支骑队伍对马背的军士的肩膀上。

落在了战马驼著，內衬红衣，外边穿著胡人皮甲，打横的尸体上。

靠得近了，程千里、段秀实、艾布·穆斯林也就看得清了。

“李副尉…”王忠义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脸上洋溢喜色。

“李副尉…”程千里长舒了一口气，把刚刚等候时想好的，向高仙芝、李嗣业交代的话语统统拋弃掉。

看著那走在最前，被两名亲卫搀扶著，跛了脚的齐亚德，艾布·穆斯林震惊了，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低喃了一声：“齐亚德！他怎么被捕了！”

这时，骑马返回他身边的亲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手紧紧握住了长矛，就连关节都有些发白。

他脑海中闪过即刻下令攻城，只要俱兰城被攻破了，粮食就有了。

只是可能吗？要是真那么容易攻破这安西军戍守的城池，他们或许早就攻下来了。

这个念头被拋弃，又浮现了杀了那支押解著齐亚德的唐军骑兵。

可，那也是於事无补的。

这两三百人敢去烧绕到后方，冲入自己的军营，烧自己的粮仓，那必然是冒了必死的决心。

先不说对方有战马，一旦自己率军衝杀，对方难道会傻愣愣的在原地等著自己用长矛刺入胸膛？

他也明白了今日为什么大唐的骑兵会衝出城，原来是接应那支烧粮的军队去了。

然而，他心中泛起了更大的密探。

这些人在被围住的情况下是什么时候出城的。

他只能想到了那晚城北的异动。

俱兰城城西、城东的高仙芝、李嗣业等人看到了，听到了城西外的情况，安排好了副將接替城头事宜后往城南赶。

李寧带著人在距离大食骑兵三百多米外停了过来。

他不敢贸然靠近，哪怕已经看到了程千里、王忠义的骑兵就在城外。

他的脑袋往左侧低调一点，斜看著齐亚德：“让你的人退出一条道路，並告诉艾布·穆斯林我的意思！”

齐亚德用母语吩咐了一句，没被藤蔓捆绑，搀扶著他的其中一名亲卫往艾布·穆斯林跑了过去。

三百米的距离很近。

这名亲卫越过了大食步兵，来到艾布·穆斯林跟前交谈了几句，转身返回，进入了步兵军阵中。

几名大食骑兵脱离了大军，往东边碎叶城而去。

这是去召回前去拦截粮道的大食骑兵。

剩余的大食骑兵与步兵往两边分开了，中间形成一条宽敞道路。

程千里，王忠义见状，一抽韁绳，率领本部骑兵进入了这条道路。

並列出两排，或与大食的骑兵、或与大食的步兵对视著。

手中的马槊不曾鬆开半分。

“走，先回去！”程千里一来到李寧跟前，用关切的话语吐出了这句话。

李寧点了点头：“好！”

大食的军队没有异动。

就那样静静的看著李寧押解著自己那沦为战俘的大將军往城门走。

李寧骑著马，走到了吊桥，吊桥底下的壕沟铺著厚实的木板，木板夹缝处是便血水浸泡得有些发胀的战马尸体。

他抬头，望著垛口处那几名双手撑在染血青砖上，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的老將军。

城墙下是数不尽，形状怪异的尸体。

他的嘴角咧开，逐渐往上翘起，布满血跡的脸上是一张疲惫的，好看的，能让人心安的笑容。

他衝上头望著自己的將军们笑喊：“我们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