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佑哉有些急迫,背后的手掌鬆开又紧握,如此反覆。
明明对方心理防线都崩溃了,怎么不趁此时机追问?就在他忍不住动作时,身为前辈的铃木智久扭头怒瞪了一眼,示意他消停下来。
电子钟的数字跳过七圈寂静后,崩溃的男声混著雨声流淌开来。
自顾自的述说著,从银座料亭的威士忌酒杯,到议员夫人的柔情似水,权欲的毒液如何渗入骨髓。
当供述接近尾声时,高桥佑哉才惊觉楼外轰鸣暴雨已化作细密雨丝。
“真是...骯脏得令人作呕啊。”
不是菜鸟的新人刑警对著自动贩卖机的幽蓝微光喃喃自语,易拉罐环扣断裂的脆响迴荡在空旷无人的角落。
这番指责不知是针对议员夫人,还是別的什么。
办公室內,古屋警部抬起手腕,动作嫻熟的摸向手錶,但却是空荡荡的,旋即又从下衣口袋中掏出手机。
“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该下班了。今天诸位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们先走,我来通知东野他们。”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但上了年纪的警部有时候还是习惯通过手錶查看时间。
时代的车轮浩浩汤汤,没有人能够螳臂当车。身处其中的他无法选择,只能適应,就像翻盖按键手机到触控萤幕智慧型手机的蜕变。
深夜时分,皮鞋叩击路面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霓虹。
秋元悠介的影子在钢筋森林里缩成墨点,仰颈时喉结滚动似吞咽著星光。
那些悬浮在摩天楼腰际的led光带,恰似眾神垂落的银链,將人间切割成无数菱形囚笼。
这城市总会给人一丝希望,如同一个个五彩绚丽、光辉璀璨的泡沫,但一进入阳光下,便会砰的一声碎裂。
梦想也好,理想也罢,仿佛触手可及,但又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碎。
名为东京的饕餮之城惯於豢养希望,身处其中的都是逐梦之人。
泡沫之后,裹著求职网站的萤光gg,挟著股票行情的数字蜃楼,电子屏幕上映著每个仰望者的瞳孔。
而当真实刺入的瞬间,爆裂声便此起彼伏,白雾里蒸腾著三十七种方言的喝骂。
晨光顺著玻璃幕墙的沟壑攀援而上,百叶窗將金色光瀑筛成条形码,印在空荡的床榻。
镜面倒影中,青年將领带结推至喉下三指处。剃鬚刀的嗡鸣惊散了镜中人的轮廓,露出属於异乡客的锋利稜角。
东京的职场规训正从织物纤维里渗出,霓虹的刻板印象还要更加刻在骨子里:
纯色西装要裹住所有锋芒,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必须承受22牛顿拉力,半袖內衬的汗衫则是社畜最后的遮羞布。
就像《孤独的美食家》里的主人公井之头五郎,无论春夏秋冬、温凉寒热,外出时永不换装。
当西装化作第二层皮肤,自由便成了奢侈品专柜里仅供陈列的样品。
他忽然想起原宿街头撞见的视觉系乐队。那些穿刺皮衣上的铆钉,那些漂成银白的发梢,此刻都成了平行时空的残影。
即使重去,亦是相见不相识。
秋元悠介对著玄关镜调整袖扣,丝滑领带像条甦醒的蟒,每当脖子微微前倾——这条蓝蟒总会在锁骨间勒出淡红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