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前晨露未晞,季明垂首立於阶下。
廊柱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他半边面容,將少年的单薄身形衬得愈发伶仃。
看著季明这番神態,池谷雪不由得又想起三日前,皇帝在她耳边说出的“真假太子”、“社稷为重”、“血脉正统”这些……
直至此刻,她仍未能完全消化。
理性告诉她,帝王筹谋本应如此,晟元帝乃一国之主,肩上担著的是万里山河。
但感性又叫她实在接受不得。
十七年来,她一直视季明为亲身骨肉,她在季明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期盼。
结果现在你告诉她,这全是假的?
她所珍爱的孩子,是这个国家打从一开始就选定的弃子……
这么多年,池谷雪还是第一次在晟元帝面前失態,她失神的质问对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
晟元帝只说,他必须骗过所有人,才能做到真正的瞒天过海。
……
池谷雪看著廊下站著的季明,后者垂首不肯抬眼看她。
像只受伤的小兽,静静的独自舔舐伤口。
脑海里,猛地闪过母子相处以来的十七年记忆——
最开始时,他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裹在襁褓里,连啼哭都细若游丝,却在自己接过的剎那,“咯咯”的破涕为笑,小手紧紧攥住她一缕乌髮。
再后来,渐渐长大,却是多灾多难。
春去秋来,刺客不断。
五岁那年,被下剧毒,抢救过来后,缩在她怀里哭喊“母后我怕”。
七岁那年,利箭穿胸,捡回性命,伸手擦拭她眼角,安慰她说“母后別怕”。
九岁那年被推下寒潭。
十三岁那年陷身火海。
十五岁那年……
他是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孩子,池谷雪怎能不心疼他?
更別提七日前那晚,遇北狄死士行刺,季明为了护她,手臂被附毒的武器刺穿。
剧毒在季明体內潜伏,这一次,还能不能化险为夷都难讲……
池谷雪对季明投注了,远超其他孩子的爱。
她只恨不能爱季明更多。
然而现在……
“你方才,唤本宫什么?”
“臣,恭请皇后娘娘凤安。”
少年嗓音清凌似碎冰,却又在尾音处洇开不易察觉的颤。
池谷雪一脚踏空,身子踉蹌。
季明似有所觉,下意识抬头。
他肩背微颤似要上前搀扶,却又下一瞬硬生生止住。
池谷雪瞧见这般,一时间心若滴血。
三日前,与真正的骨肉,真太子季暻重聚时,她没有哭,此刻少年眼底破碎的光却让她喉头哽咽,险些流出泪来。
“那年你高热说胡话,攥著本宫衣襟喊了整夜的娘亲……如今,却连声母后都不肯唤了么?”
池皇后伸手上前,季明却是又退了半步。
他垂眸盯著青砖答到:“臣不敢僭越。”
声音轻得好似风一吹就散。
“娘娘此时……该去毓庆宫看望太子殿下了吧?臣告退。”
看著季明转身就走,池谷雪慌忙喊住他道:“慢著!你七日前中的毒,如今怎样了?”
“托娘娘的福,死不了。”
季明没有回头。
池谷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只能是愣愣的看著对方远去。
……
从凤仪宫出来,季明长鬆口气。
刚才的一切,虽说有表演的成分,但亦不乏真情实感。
原身的记忆与他融为一体,恍惚中,甚至使得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玩家季明穿越成了贗太子,还是贗太子季明觉醒了前世玩家的记忆。
当然,怎样都好,反正季明知道自己是季明,这便足够。
季明摇头笑了笑,似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驻足回望凤仪宫。
脑海中,下意识的將刚刚见到的慈目温柔的池谷雪,与游戏中疯批癲狂的白髮皇后作比对……
良久。
一声轻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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