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不管再怎么问,就是不说话了,寧言只能继续埋头往前走。
寧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知道周围从楼房林立,渐渐地变得稀少,到现在身边变成了矮房子。
沿著目光远去,远处没有光亮的黑暗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透著一抹恐怖。
寧言不停地给自己暗暗打气。
又走了一会儿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引擎声。一辆车顶闪烁红蓝警灯的北京吉普从弯道衝出,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雪亮的光带,转瞬又消失。
寧言已经看出了那是辆警车,警车速度很快,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寒风。
“吱~”
剎车的声音在寧言的耳边响起,刚刚呼啸而过的警车又开了回来,停在了身旁。
车窗揺下,一道本地口音从驾驶位坐著的青年男子身上传来。
寧言看了看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示意听不懂。
“你是哪家的孩子?一个人在路边走,很危险。”
本地方言变成了夹生的普通话,男子脸上透露著关心,探出头。
“先上车。”
男子简短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向副驾驶倾过身子,伸手拉开了车门,拍了拍车座。
车內暖黄的灯光映出他腰间的对讲机,电流声与系统的电子音在耳畔重叠。
听到让自己上车,寧言也不客气,拽著车门爬上了车子。
“嘿,真有意思,问问题不回答,叫上车倒是乾脆利落。”
等门关上,男子发动车子,边开车边说道。
寧言怕说多错多,继续以沉默应对。
看著不说话的小孩,男子看了一眼,以为怕生人,也不在意。
“吃饭了没?”
寧言摇摇头,走了这么远,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
得到答案后男子不再说话,车里变得安静。看著窗外,寧言愣愣出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上变得有些伤感。
“未来的自己,存在的痕跡应该没了吧。”
家人、朋友、曾经的恋人,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闪过,隨著车子的停下,回忆也戛然而止。
“下车吧。”
男子说完打开车门。
等下了车,男子来到寧言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接著走在前面。
“跟著我”
寧言有些不习惯刚才的动作,但想到自己的身份,默不作声的跟著。
跟著男子走进派出所里,迎面走来一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警察,发福的肚子把警服撑起。
两人碰面后,用本地话说著什么,时不时的还看向寧言。
交谈了一会儿,男子继续向前走,寧言继续跟著。
爬了楼梯,来到三楼,在一间房门口才停下。
打开房门,男子隨手在墙后打开灯。
“这是我们的休息室,你今晚睡这张床,厕所出门左转,走到头就是,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別乱跑。”
派出所的休息室比想像中暖和,铁炉上的水壶咕嘟作响。
寧言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看著递来的铁饭盒:白菜燉猪肉的香气里飘著几粒油,米饭上还臥著半块红烧肉,这是1990年的“豪华套餐”。
他突然想起创业初期,在培训班吃的外卖总是缺油少肉,此刻却对著饭盒发怔。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男人坐在对面的床沿,警服领口敞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叔叔小时候也在农村长大,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饭很香,瓷勺碰到饭盒的声响格外清脆。
男子例行询问道:“我叫林波,你也可以叫我林警官,你叫什么名字?你老家是哪的?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似乎担心寧言听不懂,逐字逐句的又讲了一遍。
寧言在脑海里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我叫寧言,江苏某县的,父母不在了,年前邻居说带我来找亲戚,后来无意间听到邻居要把自己卖掉,自己趁他不注意跑了出来,接著开始流浪。”
寧言回答的断断续续,其中还掺杂著方言,让自己更像一个孩子。
有些地方因为方言的关係,林波也没听懂,又重复说了好几遍。
寧言小口扒著饭,余光瞥见林波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寧言,无户口,疑似被拐卖儿童……”字跡工整,带著警察特有的严谨。
当笔尖悬在“家庭住址”一栏时,他故意用袖口蹭了蹭嘴,奶声奶气地问道:“福利院有吃吗?”
林波愣了愣,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有,还有新衣服。”他合上笔记本,警灯的红光透过窗户,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不过得先找到你的家人。”
林波接著问道:“村里还有没有亲戚,父母不在了,跟著谁生活?”
“村里有时候会有人给饭给我,谁家有饭就要一些,没有就饿肚子,村里没有亲人了。”
等弄懂了寧言的来歷,林波的目光中难免带上了些同情。
不再继续询问,只能等明天跟领导匯报后,再商討寧言的去处。
给寧言洗漱完后,林波便关上灯出去了,可能是去值班。
床上,寧言辗转反侧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而藏青服的原主人,此刻正对著晾衣绳上的空缺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