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顺著她的手臂望向腿边沉沉睡去的少女。
也许是在做噩梦,她的绣眉紧紧地皱在一起,缺少血色的面孔透著无法掩饰的憔悴,看起来分外脆弱。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一路上流失了多少血液吧?就算我及时治好了你的伤口,最后为你供血保命的人还是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纤细少女。”阿兰黛咂了咂嘴,似乎依然有些惊嘆於少女的倔强,“明明告诉她输血的数量已经足够,她还是坚持要给你供血,怎么说都拦不住,简直像是要把所有血液都转移到你身上才满意。”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嘛。
艾登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伸出手拂过安娜的脸颊,將少女紧锁的眉头轻轻拂开,怜惜地用指背划过她仍掛有泪痕的柔软脸蛋。
阿兰黛在一旁感慨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让我取消关於领养的事情了,她的確是个值得留在身边的好孩子。”
艾登没有回话,但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在认可阿兰黛的说法。
如果要问艾登这辈子做过最正確的选择是什么,那他所给出的唯一答案就是收留被继母遗弃的安娜。
是安娜让他沉寂多年的冰冷心心臟慢慢解冻,带给他几乎就要遗忘的温暖感觉。
“但是。”
阿兰黛话风一转,原本带著淡淡笑意的面孔渐渐严肃了起来。
“你不觉得自己该结束僱佣兵生涯了吗?”
阿兰黛的语气显得有些尖锐,她一直以来给艾登的印象更多是靠谱的朋友,兼具热情和冷静的红髮少女。
像现在这般严肃的不容半点虚假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为什么这么说?”
听到阿兰黛突兀的言语,艾登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並非是被人质疑的愤怒。
“我们认识也快有一年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实力很强,能够轻鬆应对委託中遇到的魔物。”阿兰黛飞快地瞥了一眼他失去视力的左眼,谨慎地斟酌著用词说道,“但你也注意到了吧,失去一只眼睛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这对於在刀尖上舔血的僱佣兵来说不是太危险了吗?就算不考虑自己,你也该想想安娜吧。”
“你平时生活那么拮据,当了这么多年僱佣兵肯定有一定的积蓄,为什么不就此收手,想办法过上更安稳一点的生活呢?如果哪里需要帮忙,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阿兰黛的提议並非是全无道理。
僱佣兵这一行鲜有善终者,绝大多数安稳退休的傢伙往往也是带著一身的暗伤,不缺胳膊少腿的都算上同行中比较幸运的。
明明摆在眼前最正確的选择就是听从阿兰黛的提议,趁著现在还没有遭到不可逆转的伤势,及时退休转行。
但艾登心底却不明原因地抗拒著那样的未来。
自己一直从事僱佣兵职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最开始当僱佣兵时的想法。
那绝非仅仅是擅长打斗这样肤浅的理由。
而是某种犹如自暴自弃一般的黑暗情绪。
艾登长呼出一口气,和关切地望著自己的阿兰黛的绿色眼眸对上视线。
“我会考虑的。”
他这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