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默然不语。
俄而席散,李逵踅进帐来,將宋江密信递交。
卢俊义脸露不解之色,问道:“公明哥哥既用其谋,缘何又疑其人?”
李逵哪懂这些,瓮声瓮气说道:“俺只是个传信的,员外莫要问我。”
卢俊义將李逵遣退,心中暗忖:如今不必强攻东昌府,却是解决了我好大难题。可若许贯忠真是个奸细,与那武松暗通款曲,我又不得不防。
军校端来热汤,燕青服侍卢俊义洗脚。卢俊义將信与他看,燕青看罢,忙道:“主人明鑑,许先生绝不是这等人。”
卢俊义道:“你与他十几年不见,交情再深,焉知其不会变节?”
燕青霍然站起,“小的愿以性命担保!若主人再不信时,这段时日我便与其同吃同住,他有什么异动,绝瞒不过我的眼睛去。”
“如此最好!明日我便拔营截击武松。你也警醒些,莫让他传递消息出去。若我果真误会了他,他日再向其负荆请罪。”
商议已毕,燕青提了酒食去往许贯忠营中。他不等通报,就掀帘而入,匆匆一瞥,刚好瞧见许贯忠將刚写的纸张纳入袖中。
“贤弟夤夜而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燕青掇张桌子,隨行的士卒铺下五六碟菜蔬,又搬出一盘鸡,一盘鱼,及两样山果,旋了一壶热酒。
燕青筛了一杯,递与许贯忠道:“兄长在写些什么?”
许贯忠道:“偶然心有所感,写了几句歪诗,不堪入目。”
“今夜与兄秉烛夜谈,若有佳作,正好佐酒。”
许贯忠推託不肯出示,燕青心內愈发狐疑,“兄长莫非与武松有书信往来?”
许贯忠怒道:“我与你相交十数年,你竟疑我?也罢,你要看便拿去看吧。”
说罢许贯忠將袖中文书拋置於地,背转身去,负手而立,看也不看燕青一眼。
燕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为证许贯忠清白,还是將那书信拿起来观看。却见纸上写道:
西江月·暮春夜感
残絮粘衣风软,流萤点破昏黄。
一弯月浸碧池塘,照见阶前草长。
巷陌蛙声催泪,田畴麦色含霜。
青衫空负少年狂,谁解孤灯悵惘?
燕青乐器词曲无所不通,虽然拙於笔力,写不出好诗文,可鑑赏诗词眼光却非凡俗可比。
细细读了两遍,便知许贯忠此词一则哀嘆民生多艰,二则感慨自己怀才不遇,词中並无什么隱语,便知自己多心,连忙俯首请罪:
“非是小弟多心,实乃为兄释眾人之疑耳。”
许贯忠冷笑,“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去罢,把这些酒食也拿走,你我昔日情谊,今日一刀两断!”
“哗啦”一声,许贯忠撕下一截衣袖,与燕青割袍断义。
燕青苦求,许贯忠始终不发一言。
燕青无奈,满面羞惭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