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夫人的墓地选在香山。

香山位於百业县外三十余里，地势险峻，道路崎嶇。

送葬的队伍从早上走到中午，所有人都飢肠轆轆、疲惫不堪。沿路的纸钱洒了一地，香烛的味道飘出余里。

许多百姓都被这浩大的场面惊到。

此时。

苏白念正走在队伍中央，扶著寧晚舟的灵柩。

他的脸颊早已布满汗珠，胸前衣襟也被浸湿，气色却还算不错。

多亏了早上得到的『固气养元丹』，否则他的体质怕是撑不到这里。

寧昭云走在灵柩前头。

怀中依旧捧著姐姐的灵位，那一柄雪白剑鞘的宝剑已负到了身后。

苏白念观察过。

整个队伍的人多少都有些疲態，只有她呼吸匀称，脚步平稳，身上一点出汗的感觉都没有。

蜕凡。

这个词汇再度浮现脑海。

“老爷，今天早上又有关於战国的消息。”王贺小声地道。

“说。”

苏白念看了一眼寧昭云。

“战国与北蛮的战爭全面爆发，是在帝歷九万三百年，也就是二千七百年前。”王贺小声说著。

“战爭的原因，无人知晓。”

“当时整个战国都被波及，千里赤地，血流漂杵。仅参与战爭的江湖人士，便高达十余万巨。其中更有蜕凡高手上百人，连练炁高人都被捲入其中。”

“传说还有三神境的大修士出现过！”

蜕凡，练炁，三神。

苏白念不由惊了一下。

那一场战爭的烈度，竟达到了这种层次？

“后来呢，谁贏了？”

他关心道。

王贺摇了摇头：“小的这边得到的消息只在江湖层面，属於一些江湖世家代代流传，尚且不敢保真。”

“那一场旷世之战，最终只留下一句传说：『血色瀰漫九天，剑魔横空出世，终结了一切……』”

剑魔，剑中之魔。

她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柄剑？

歷史的真相早已被掩埋在岁月的长河中，二千七百年漫长的时光足够数次朝代更叠。

这一方世界九天十地，皆属十方仙朝统御。

但在浩瀚无边的大地上，凡间王朝如恆河之沙，谁又会特意关注一个覆灭的王朝歷史？

“不过在战爭爆发之前，江湖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流传千古，被清晰记在了许多江湖世家族谱的大事。”

王贺话锋一转。

“什么事？”

“月圆之夜，紫金之巔。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王贺吟漫声吟道，眼神充满了一股嚮往。

“那场战斗有谁？”

苏白念吃了一惊。

“桃岛主，守心剑的主人——叶孤心。万梅山庄，剑神——西门。”

“围观这一战的人有『灵犀一指』陆灵犀，『枯木剑客』松道人，『天山老人』白云渺，『铁胆龙枪』赵定军……”

“圆月之下，顛覆决战。在一眾江湖名宿的见证下，两位孤高绝世的剑客，就像黑夜里的流星。……仅一剑的风华，便已照耀千古。”

苏白念越听越惊。

桃，万梅。

守心剑的主人，梅剑诀，剑神，剑魔……

天外飞仙，御·剑·飞·仙四字残经。

这些人的名字他当然都听过。江寧府不大，却也是江湖一角。王贺提起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是他心中疑似的蜕凡境高手。

战国的修行层次若是如王贺所言，这些人的实力或许还要更高一层。

蜕凡之上，练炁成罡！

“这个西门，只有姓，没有名吗？”

苏白念又问道。

“传说剑神本有姓名，但后来参悟剑道至境，便说剑客本应无名，世人便以『西门』相称。直至今日，剑神早已佚名。”

王贺解释道。

苏白念又问：“守心剑有传人吗？那一位西门剑神，可有传承留下？”

“守心剑当然有传人，据说还有好几个徒弟。至於剑神西门，我就不清楚了。”王贺老老实实摇头。

“对了，我百业县內，可有蜕凡高手？”

苏白念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有，应该是有的。不过蜕凡高手，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蜕凡。也不会在乎我们一个小小的百业县城。大人无需在意。”王贺回道。

微微点头。

苏白念陷入沉吟。

无论前世今生，这一方世界的水都比他想像的要深。

仅是身边的寧昭云，便已深不可测。

而他暂时一个白色二星天赋的小人物，实在没有出去浪的资格。还是先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妙。

便在这时。

“大人。”

一名捕快班头从前方奔来。

“何事？”苏白念道。

“有人拦路。”那捕快班头神色奇怪。

“上前看看。”

苏白念面色一沉。

果然不出所料，县令大人的位置並不安稳。

任何一个人在县令的位置坐了十年，那些豪横惯了的本地土绅氏族都不会满意。

崎嶇的山路上。

一名落魄的男子单手握剑横在路中间，拦住了送葬队伍的去路。

地上倒著几名衙役，正抱著手脚哭爹喊娘。

苏白念走上前来，目光一扫。

心头顿时一松。

没有闹出人命，对方只是出手稍加惩戒。否则今日还真不好收场。

“你是何人？”

他看著拦路的落魄剑客，沉声道。

闻言。

一直低头看剑的落魄剑客，终於抬起头看向苏白念。

伸出一只手。

冷漠地道：“还我。”

“什么还你？”

苏白念一头雾水。

“剑，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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