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增奎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找到他的遗体已经是出事后的第二天。
顺铁马河西去,然后掉头向北,就在那个拐弯处,在离渤海市区五公里的地方,人们找到了他。
躺在岸边的王增奎脸色苍白而平静,就跟睡著了差不多。
但是人们千呼万唤却再也唤不醒他。
在葬礼上,程磊和路轩岗將更多的精力放到了照顾王增奎父母。
中年丧子,白髮人送黑髮人;这残酷的精神打击將两位老人击溃了。
王增奎父亲一直面无表情,这个中年男人一夜成了耄耋老者,灰白的头髮遮住了额头上的沧桑,让这份沧桑隱於冰冷的沉默。
但他浑身颤抖,仿佛体內正奔涌著洪水,隨时决堤,將他击倒。
王增奎的母亲则始终处在迷幻状態,哭声已经嘶哑成碎片,砸得人心酸酸地疼。
她席地而坐,四肢隨著气息无力地挥动。
有一剎那,她抱住程磊的胳膊一个劲地哭叫:“奎子,奎子,我的奎子啊!”
当突然惊醒,又颓然地鬆开手,瞬间绝望:“我那狠心的儿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就这么不管你妈了呀!”
程磊和路轩岗一人一根胳膊搀扶著王母,紧紧抱住她,就像抱著自己的母亲。
他们无力劝说,和生命比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
这时候唯有陪伴和流泪。
直到王母再次晕厥,被医生和护士抢救后,最后被王增奎的小姨接走了。
这位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已经扛不住任何一点刺激,现在让她离开是最好的保护。
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当哀乐响起时,会场里再次响起哭声。
那是王增奎的战友和亲属们,最后的诀別,让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感伤。
王增奎的战友们始终保持著站立敬礼的姿势,他们用这种崇高的敬意向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向他们的好警长告別。
葬礼主持人的声音也是发自內心的伤感,毕竟他面对的这个沉睡中的年轻警官,是渤海市在这场大洪水中捨身救人的英雄。
代表官方发言的孙部长说出了程磊的心里话:“王增奎是我们新时代的烈士,是我们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程磊看到了李猛,这个脸上带著伤痕的男人,此刻面无表情,目光呆滯。
睡棺里的王增奎安详如入梦,仿佛隨时会甦醒,並且站起来。
有那么一剎那,程磊真的出现了幻觉,看到王增奎坐了起来。
生死之隔就在几天之內,王增奎几天之前的说笑声犹在耳边,让人难以相信,这场死亡竟然是真。
程磊突然压抑不住,喉咙里涌出一股无法遏制的声息,化成了一声只有男人才会发出的那种浑浊的哭泣。
他深知,这个睡著的小伙子,他的髮小,好战友王增奎,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这时,他惊讶地看到了一个人影衝出了队列,跪倒在王增奎的睡棺前。
他看清了,那是张梅梅。
跪伏在地的张梅梅已经哭成一团,在两个女同学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重新回到了队列中。
追悼会后,人们渐渐散去。
程磊和路轩岗一起留下来陪伴王增奎走完最后一程。
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他们一起抬起了王增奎的睡棺,將王增奎的遗体送进焚烧室。
亲属们转场去休息室等待时,走廊上竟然迴荡著一首耳熟能详的旋律。
程磊的心情渐渐从沉重变得放鬆。
虽然哀伤犹在,但已经化作了无形的悵惘,让对亡者的思念更加浓郁。
这首旋律他很熟悉,这是一首和爱情有关的诉说,那是李健填词的一声韩国电影插曲:假如爱有天意。
在这个生死决別的氛围里,突然听到它,竟然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他不得不佩服殯仪馆的工作人员都是心理学大师。
这如泣如诉的音乐,唤醒了人们內心深处对亡者的诸多记忆。
他惊讶地注意到张梅梅竟然就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张长椅上。
她的神情显然也被这首音乐吸引,身心完全处在回忆之中,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已经不復存在。
程磊用手捅了捅身边的路轩岗,路轩岗看了他一眼,顺著他的目光看到了张梅梅。
但他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走廊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唯恐打破了这种伤感而寧静的气氛。
程磊小声问:“岗子,刚才想什么呢?”
路轩岗说:“真奇怪,我怎么总觉得王增奎没死呢,我刚才还在想他上学时,给我们跑食堂打饭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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