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被敏锐的她发现我刚才失神跌进她的往事,我忙赔笑:“悠悠,我没经验瞎猜的,你別生气。”
她眉梢一挑,揶揄道:“住都住在一起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没经验。”
“我和晏弋……”我想辩解,又一瞬泄气,“唉,反正没谈恋爱。”
“我知道。”
“嗯?”
最早断定我和晏弋不纯洁的是她,现在她又不加怀疑地相信我,令我非常困惑。她將面前的蛋糕推远一些,双手交迭放在桌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对我说:“夏夏,你看晏弋的眼神和看顾迅的眼神不一样。以前,你远远偷看顾迅,眼睛会放光,炙热浓烈,像下一秒会扑过去一样。可是你看晏弋的时候,却非常克制自己,稍微流露一点什么就会赶紧收起来,生怕他发现。总觉得像隔了一层你不敢触碰的东西,很微妙,也很复杂,和你傻兮兮的性格格格不入。”
段悠悠和晏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也从来懒得跟我做深入剖析式的探討。但她此刻的每一个字都像颗石子投进我心湖,不断激起涟漪,震盪著我。我也再吃不下美味的慕斯蛋糕,开始静默下来。其实並不是害怕被她看穿,只是无法面对赤裸的自己。
“悠悠,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一边心安理得接受晏弋对我的好,一边又对顾迅念念不忘?”
她隔著餐桌握住我的手:“发现自己痊癒的时候,你都想到些什么?要诚实作答。”
伤心的事好像总也忘不掉,高兴的事却遗忘太早。我记得当时有多喜出望外,但究竟想到些什么竟有些模糊了,於是边认真回想,边慢慢说道:“我很高兴,恨不得昭告天下,也想赶快告诉你们。高兴过头了又有点不敢相信,感觉像在做梦,诚惶诚恐地顾虑这,顾虑那,弄得晏弋以为,我都快疯了。”
“没了?”
我又凝神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吧。后来晏弋让我放鬆心態,我听他的,就没再胡思乱想了。”
“你没想到顾迅?”我心头倏地一惊,她继续说道,“你忘了你以前经常发誓——我要是能治好社交障碍,一定立刻去跟顾迅表白。还有,你也不记得当初找上晏弋的初衷了吗?”
我垂下头,盯著桌面发呆,像被段悠悠的话钉上审判的十字架。我记得,全部都记得。我以前著魔似的见到什么都能发一通誓,內容从不曾改变。追求晏弋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能勇敢地向顾迅示爱。
“所以,我该去向顾迅表白吗?”我看向段悠悠,將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她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夏夏,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不管顾迅的身边有没有裴薇,我都不会阻止你去跟他表白,但也绝不会鼓励你。这是你自己的事,我能做的只有陪著你,你成功了替你高兴,你失败了安慰你,仅此而已。你也不用再去问我姐,她虽然好插手你的事,但在这件事上,我相信她的想法和我一致。你遵从自己心意去做,转过身来,要哭要笑我们奉陪到底。”
擦擦眼角,我笑著怪她:“气氛好好的,你非要搞得这么感动,一点也不好玩。”然后將问题还给自己,独立思考答案,“我不想去,不是不敢,是真的不想。他和裴薇挺恩爱的,我的结局註定是失败。我以前把它当战役,为了不做逃兵,很执著。但是晏弋说的对,这根本不是场战役,成败不重要,没人会说我是逃兵。”
“你开口闭口提晏弋,我看你是真想跟他有点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承认对他有好感。你也知道我认识的男生有限,能跟他走得这么亲近,肯定有原因。我,我猜吧,只能是因为我喜欢上他了。但是,但是……”
究竟要不要告诉她晏弋的秘密,我敲著脑壳反覆犹豫,犹豫反覆,纠结得段悠悠差点拿蛋糕糊我一脸。
本来找到的素描册,等我想起来再去翻,已经被晏弋转移,再也找不到了。正好调查陷入停滯阶段,我需要有个聪明人指点明路,於是把从晏弋口中得知的事,以及偶遇他高中女同学等前前后后一系列相关联的事,无一遗漏,全部摊开在段悠悠面前。
段悠悠尽心尽力地听完,单手托腮皱一皱眉,说:“有点乱,我帮你捋一捋。高中时候的晏弋有一个喜欢的女生,但她去世了,这是他亲口说的。他高中女同学因为某件事认为他不可能再喜欢別人,这是你亲耳听到的。你觉得这件事和他性格大变,以及定期去医院看病有一定关係,这是你的推测,没有根据。而所有事情的关键是那本他隨身携带的素描册,他也不给你看。在没把这些事彻底弄清楚前,你不敢轻易表白心意,因为你觉得即便那女生去世很久,晏弋依旧对她余情未了,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新的恋情,对不对?”
太对了,我拼命对这条口头微博点讚:“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晏弋。一来,涉及个人隱私,我不想问,更不敢。二来,万一他的答案是,没错,我忘不了她,要为她终身守节。我岂不是很尷尬,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我现在很苦恼。”
她仍紧锁眉头,眼神复杂地上下审视我,像是想从我身上寻找线索:“夏夏,会不会是你想复杂了。谁小时候没一两个喜欢的对象,只不过他的那个刚巧死了,生病车祸皆有可能。他高中女同学连他自己都不认识,又说得不清不楚,片面之词可信度不大。再有,高中到大学,谁的性格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我也说过了,去医院有可能是做定期日常检查。至於那本素描册嘛,就真的是个人隱私,和是否有秘密无关,他不给你看,完全可以不需要给出任何理由。”
“好吧。”见多识广的段悠悠分析判断能力比我强,说服力也惊人,或许的確是我自己想得太复杂。
被她开释,顿觉轻鬆不少,重新拉回蛋糕,我餵到嘴边又顿住:“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外面租房子住呢?小区门口小卖店的老板娘说,这里住的很多是考研的学生,他还没到准备考研的时候啊。”
“冉夏凉,你好日子过多了是吧?”段悠悠很无语地嗔我一眼,“你是不是特想人家有段腥风血雨、跌宕起伏的坎坷往事,好满足你猎奇梦幻的少女心。我告诉你,你要真打算和他在一起,我倒希望他的过去平平顺顺,清清白白。因为背景太复杂的人,不適合你。”
这个当下,我觉得段悠悠的话调侃成分居多,一笑了事。可等时光飞逝,斗转星移的那个时候,我再想起她的话,只剩苦涩泪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