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想建议小陈取消看日落的安排,顾迅已先一步开口。小陈有自己工作的顾虑,皱眉想了片刻,为难地说:“我一会儿送点药给她,三点钟再看看她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取消。”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纷纷点头。桌上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病人,剩余的人食慾也大受影响。小陈去送药,潘岳朗乾脆放下筷子回房间,很快顾迅也走了。我问晏弋,我要不要去看看苏童。他摇头,说让她好好休息,也催我回房间休整好自己。
晏弋送我回房间后不久,门铃又叮咚叮咚响起来。我以为他还有事,打开门一愣,想不到门前站的是顾迅。
我回过神请他进屋,他朝我笑一笑,说:“不用了,我就站这儿跟你说几句话。”
“有事?”我疑惑地道。
“不,我是想说,谢谢你,冉夏凉。”
他说得很真诚,我倒更听不明白了,不解地望向他。
“昨晚我睡不著,一个人到外面散步,回来正巧看见你和裴薇在一起,所以不小心听见了你们聊天的內容。冉夏凉不好意思,如果我早点察觉到你对我……我是不会请你帮忙的,也就不会造成你现在的困扰和裴薇对你的误会。不过,我更要谢谢你,全心全力地帮助我们。”
他的话一瞬又带我回到昨晚的场景。我和裴薇对坐在单人沙发里,都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我不知道她怎么想我,但我是推心置腹地与她坦诚相对。可就在我身后的楼梯上,和她身后的別墅大门外,都默默站著那个我们各自喜欢的人。
我和晏弋是一段没有彼此表白的距离,她和顾迅是一道破镜未圆的鸿沟。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我和裴薇將长长的告白不由自主地讲给了对方听。这样的告白我们可能永远也没有勇气告诉对的人,但对的人那一刻就在我们的身后,这大概便是命运的安排,是机缘,是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不客气。我觉得,你和裴薇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应该衝动分手。”我对顾迅笑著说。
他也笑了:“我也觉得,你和晏弋很般配。我必须要承认,他比我成熟。不过,”话音微顿,他玩笑般自信地说,“他没我长得帅。”
我没绷住,扑哧笑出声,特別肯定地说:“我反对!!”
原来完全放下过去的感觉如此之好。我站在门口,顾迅靠著对面墙壁,我们都肆无忌惮地笑著,一点也不复杂,一点也不纠结……
下午三点,原定登高看日落的计划照常进行。儘管苏童的脸色仍未好转,好在也没加重,她一再坚持,强调说自己没问题,我们只能隨她所愿。
小陈诚不欺我,上山的路是一条一米左右宽的水泥小径。道两旁松树参天,不久前应该落过雪,绿枝头间,铺满枯萎松针的地面上,零星残留有尚未消融的雪跡。山里幽静,时有时无的轻微脚步声成为林间唯一的声音。天真的很冷,呼出的气翻滚成白烟散去,不过没走多久,身体就渐渐暖和起来,渗出细汗。
老人们常说葱鬱巍峨的大山有灵性,没准还住著神仙。可能我们都怀著对大山的敬畏之心,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以免叨扰林中仙,更不愿破坏这份静謐。
硬扛身体的苏童很快落在最后,步履蹣跚,喘得厉害,却固执地拒绝任何人搀扶。裴薇和潘岳朗只得一左一右走在她两旁,相陪相护。怕与他们距离越拉越远,顾迅建议我们也放慢脚步,跟在他们后面。
停下来等待,他们超越我们的瞬间,始终低头盯著脚下山径的苏童,倏尔抬起苍白小脸看了看晏弋,露出微笑,漂亮的眼睛里泛著光芒。我知道,她希望晏弋伸手扶她,即使不能扶她爬上山顶,哪怕一下也好。
如果晏弋隨她心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咬咬牙忍了。想著我故意驻足,转头迷恋风景,並没有立刻跟上大部队。手背忽地一暖,晏弋站在面前,鼻尖发红,浅浅笑著对我说:“看什么呢,还不走?”
“嘘!”我比了噤声的手势,说悄悄话般,问向他,“这山里面会不会有大狗熊啊?”
他牵著我继续前行,也配合我放低声音道:“有的话,它们应该还在冬眠。”
“把他们吵醒了怎么办?遇见狗熊,是不是装死最安全?”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招,我不確定地问。
“嘘!”他也模仿我的动作,让我噤声,状似严肃认真地说,“別让它们听见了,否则它们就知道你是在装死。”
我傻了吧唧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下头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讲冷笑话,立刻抱紧双臂,故意装冷得发抖。晏弋笑嗔我一眼,重新牵回我的手。我发觉被他牵著手走的时候,我喜欢放缓步子跟在他后面,低头便能看见我们的手紧紧相牵,感觉好踏实。
“晏弋,顾迅昨晚也听到我和裴薇说的话了。他中午特意跑来跟我说谢谢。嘿嘿,真没想到我也能有和顾迅说说笑笑的一天。”
“感觉像做梦?”他回首睇我,瞧见我笑得合不拢嘴,冷淡地问。
“对啊!”我鏗鏘回答,作意犹未尽,浮想联翩的回味状,“我一直都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別好看,尤其是还对我笑……哎,晏弋你走那么快干吗?我跟不上你了!”
晏弋骤然加快脚步,我踉蹌一下疾步追上,挽住他的胳膊,仰脸扬扬得意地对他笑:“吃醋了吧,吃醋了吧,哈哈哈哈,我逗你玩的!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能给我做梦的感觉,而且是个不想醒的美梦。哎呀,好肉麻,冬眠的狗熊都哆嗦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