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卸精密鏜床主轴前端轴承,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
这台苏制老古董,用料嚇人,傻大黑粗,透著股“暴力美学”。
钱师傅经验老道,指挥若定。他挑了两个得力徒弟,加上几个年轻技术员,组建临时攻关小组。
特製扳手、液压拉马、铜棒、塞尺……专用工具很快找齐,整齐摆在乾净帆布上。
拆卸开始。
“小王,用加力杆,稳住,逆时针松锁紧螺母。”钱师傅指挥。
“师傅,纹丝不动!”小王憋红脸,用尽力气。
“別用蛮力!”李向前的声音响起,“钱师傅,螺母侧面有变形痕跡,可能卡死了。试试铜棒垫著,轻敲侧面震松。”
钱师傅一愣,细看后点头。徒弟依言,铜棒垫著轻敲几下。
再试加力杆,“咔噠”一声轻响,螺母缓缓鬆动。
“嘿!真行!”小王惊喜。
钱师傅看向李向前的眼神,多了几分讶异和认可。这小子,眼毒,经验也老道。
后续拆卸,李向前没多干涉。他只在关键处,用【破障之眼】洞察,看似不经意地提醒:
“轴承盖配合紧,两边均匀用力,別撬毛结合面。”
“定位销有锈蚀,滴点煤油渗透,別硬拔。”
“取轴承时,下面垫厚布,轻拿轻放,別磕碰。”
时间流逝,车间里只有工具碰撞声、工人呼吸声和低语。
张德彪坐在角落,脸色阴沉。他等著看李向前出丑,等著意外发生好发难。可几小时过去,过程繁琐却异常顺利,他心里堵得慌。
终於,在眾人屏息中,庞大复杂的nn3024k/w33双列圆柱滚子轴承,被小心取出,稳稳放在铺著厚布的台钳上。
轴承外观堪称完美。內外圈滚道、粗壮滚子,闪烁金属光泽,光滑如镜,手触无瑕疵。別说裂纹,连划痕都难寻。
“看吧,我就说没问题。”钱师傅下意识嘀咕,语气却远不如前肯定。
李向前没说话,指挥技术员用煤油、纱彻底清洗轴承。每个滚子仔细擦拭,確保洁净乾燥。
隨后,他拿出两罐喷漆样的东西:红色“渗透剂”,白色“显像剂”。正是厂里检查焊缝的著色渗透探伤剂。
所有目光聚焦过来,空气凝固。用这玩意儿查精密轴承?能行吗?別搞坏了!怀疑和好奇写在脸上。
李向前无视目光,拿起红色渗透剂,对著轴承內圈滚道,均匀喷涂一层薄薄红液。
红液迅速铺展。“好了,等渗透,十几分钟。”他放下喷罐看表。
十几分钟,格外漫长。车间鸦雀无声,只有远处工具机噪音衬托此地安静。
钱师傅搓手,紧盯滚道,额头渗汗。年轻技术员大气不敢出。张德彪也下意识站起,伸长脖子。
时间到。李向前拿起纱,仔细擦去表面多余红液。滚道恢復光亮,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这就完了?看不出啥啊?”小徒弟忍不住问。
“別急,关键一步。”李向前微笑,拿起白色显像剂。
他深吸气,喷嘴对准擦净的滚道,轻轻一按。
“嗤——”白色雾状显像剂喷洒,迅速乾燥,形成一层薄白涂层。
就在这片洁白背景上,奇蹟发生!
一道极其细微、比髮丝还细几分的红色线条,如蛛网般,悄然浮现在白色涂层上!
它沿滚道边缘蜿蜒,虽细小,但在纯白映衬下,异常清晰、触目惊心!
裂纹!真的是裂纹!
“天吶!”“快看!红线!”“我的老天爷!真让他说著了!”
钱师傅激动得嘴唇哆嗦,凑近细看,浑浊老眼闪烁震惊与狂喜。“裂纹……真的!藏得这么深!难怪……”
先前怀疑的老技术员面面相覷,震惊、羞愧,最后化为敬佩。他们围著轴承议论,看向李向前的眼神彻底变了。
困扰红星厂大半年的难题,无数专家束手无策,竟被这年轻人用“歪门邪道”如此直观地找出病根!
技术的光芒,压倒一切!
但短暂兴奋后,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如乌云笼罩。
钱师傅激动褪去,满脸忧虑,看著李向前,语气沉重:“小李师傅……不,李工!问题是找到了,可……可这轴承,咋办?”
他指著那苏制轴承,俄文编號模糊。“这玩意儿,非標件!当年跟设备来的。別说咱们厂,跑遍全国也找不到替代品!仓库肯定没备件。这……这可咋整?”
钱师傅的话如冷水,浇灭希望。是啊,找到病根又如何?没替换件,这价值几十万的精密鏜床,依然是废铁!
眾人目光再次聚焦李向前,震惊敬佩中,多了沉甸甸的期盼和询问。
“非標件……找不到替代品……”“仓库没有……”“咋整?”
拆下坏的,装不回好的。这比没找到问题更糟!起码之前能凑合,现在彻底散架了!
“我就说瞎折腾!彻底报废了!”角落的张德彪猛地站起,指著李向前,唾沫横飞:“你懂什么?精密设备能隨便拆?现在怎么办?啊?损失谁承担?!”声音尖利刻薄。
绝望气氛雪上加霜。年轻技术员脸色煞白,后退半步。
钱师傅脸色铁青,猛瞪张德彪:“张主任!现在是想办法,不是追责!”
“解决?你去变个轴承出来?”张德彪不依不饶,找回场子,“我看就是有人譁眾取宠!把好设备拆坏了!”
“你……”钱师傅气得发抖,却无力反驳。確实,没替换轴承,几乎无解。
所有目光再次匯聚李向前。希望渺茫,忧虑重重。
李向前却异常平静。他没理会张德彪,低头看著轴承,看著那道刺眼的红色裂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