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来自体制內的刁难,往往比市场上的竞爭更阴险,更让人束手无策。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又被他强压下去。
“又是他。”
李向前低声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
王厂长没听清,还在旁边焦躁地念叨:“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停產了,红星厂的订单怎么办?工人的工资……”
李向前抬手打断她的话。
他把那张通知纸对摺,再对摺,塞进口袋。
“王厂长,您先別慌。”他的声音恢復了平稳。
他快速盘算著。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通知要求自查整改,还给了三天时间,这说明对方暂时也不想直接撕破脸,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可能只是想通过检查来找茬,逼我们停產或者让他们捞点好处。”
他立刻做出了应对部署。
“第一,您马上以厂里的名义给街道回个函,態度要好,表示我们高度重视,坚决拥护,正在积极开展自查。”
“但由於厂里困难多、人手少,恳请领导给予几天宽限时间,以便更彻底地整改。”
这是拖延,爭取缓衝。
“第二,强子!”李向前转身对孙强喊道。
孙强正带著人往桶里灌油,闻声立刻跑了过来,脸上还带著油污。
“向前哥,啥事?”
“立刻停下手里的生產!”李向前的命令不容置疑。
“组织所有人,对整个厂区,尤其是生產车间和仓库,进行一次最彻底的大扫除!”
“所有原料、成品必须分类码放整齐,用帆布盖好!”
“地面油污全部清理乾净!用锯末子,用破布,想尽一切办法!”
“临时电线重新规整綑扎,有安全隱患的立刻更换!”
孙强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用力点头。“好!我马上去安排!”
他转身就跑,嗓门立刻提了起来,开始招呼人手。
车间里灌装的动作停了下来,机器的轰鸣声也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人员调动的嘈杂和孙强的指挥声。
王厂长看著李向前有条不紊地布置,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忧虑並未散去。
“向前,光打扫……能行吗?那些硬规矩,咱们……”
“还有…”
李向前打断她:“把咱们之前做的那个『前进五金厂润滑油分厂(筹)』的牌子先摘下来!”
王厂长一惊:“摘牌子?”
“对,摘下来,收好。”
李向前:“在车间门口掛上【设备检修,暂停使用】的牌子!”
“这几天,除了核心人员,其他人暂时放假回家休息,工资照发。”
“我们要做好迎接『检查』的准备!”
王厂长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著李向前年轻却异常沉稳的侧脸,心里那块悬著的石头,似乎落下去了一点,但又好像被什么更沉重的东西压住了。
孙强已经带著人行动起来,扫地的扫地,搬东西的搬东西,擦油污的擦油污。
反应釜的余温还在,空气里油腻的气味依旧浓重,但一种临战前的紧张感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生產热情。
李向前走到车间门口,亲自爬上一个破旧的木梯,伸手將那块写著“前进五金厂润滑油分厂(筹)”的木牌子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牌子不大,分量却不轻。
他拿著牌子跳下梯子,拍了拍上面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