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这批人没有不竭尽全力的,至于是否滥杀无辜,王温舒是不管的。
靠着这种严酷的手段,王温舒抓捕当地豪强奸猾,连坐千余家,情节轻者处死,重则灭族,家产尽数充公。
官、贼的联合祸害,南阳百姓如无必要,轻易不出门,如无结伴,绝对不会踏出城门半步。
近乎“坚壁清野”的手段,让南阳山林匪盗没有能劫掠的人,抢不到钱粮,纷纷跑去了别的地方。
南阳周围,豫、楚之地的“盗贼”听说后,当然也不会跑到南阳来。
某种程度上,南阳郡是达到了“路不拾遗”的境界,可却不是大治该有的模样。
九真一假的话,最是难辨,或许,这正是语言的魅力时刻。
最关键的是,陛下似乎也没有分辨真假的想法。
“甚好。”
刘彻予以肯定,接过了菜羹,边吃边道:“董仲舒。”
“臣在。”
“地方民书就由你先撰写,然后由朕誊抄上交朝廷,等到朝廷给出反馈,我们就离开南阳郡,继续南巡。”
“诺。”
“各地诸侯王都到长安了吗?”刘彻问道。
先让诸侯王国府兵从军南越作战,后诏诸侯王进京,不给他丝毫联络诸侯王,提兵上长安的可能,丞相公孙弘的权术,让他这个皇帝都忌惮不已。
有时,他也在想,这会不会是那逆子假托公孙弘施展的权术,但又觉得不可能,这样环环相扣的手段,那是个小儿能施展出来的?
聪颖是正常的,智近于妖就不正常了。
“回陛下,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上巳节前,诸侯王们大体都能抵京长安。”董仲舒答道。
“那就把诸侯王们的阴私都给朕那逆子送去吧。”
刘彻嚼着青绿的野菜面饼,冷笑道:“大汉上君向来以仁恕视人,就让世人看看,号称‘圣主贤君表率’的上君,是为了世人的苦难屠戮了自己的宗室亲族,或是为了自己的宗室亲族罔顾世人的苦难。”
诸侯王。
始终是大汉天子最是防范的一群人。
所作所为,肮脏龌蹉,哪怕不知道全部,也知道七八。
那为什么不加以制止呢?
为了皇位。
如果诸侯王在封国不胡作非为、横行不法,而是个个明德惟馨、礼贤下士,就该轮到长安的皇帝坐立不安了。
如此多的封地、钱财,你不去荒淫无道,竟想着结好属臣、邀买民心,你说你不是想造反谁信啊?
是以,刘彻逼死了异母兄的河间王刘德。
刘德是孝景帝第二子,跟废太子、临江王刘荣一样,都是神医栗姬所生。
如果立长,刘荣被废之后,就该轮到他当太子,孝景帝朝也泛起过波澜,换言之,是曾经存在过即位可能的诸侯王。
就国之后,刘德多方招揽儒生,特筑日华宫,内设客馆二十余区,用以安置学士,进行争鸣之事,其国中藏书,几与大汉朝廷藏书相当。
曾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由毛苌、贯公等讲解先秦典籍。
天下英雄和儒生人无不心向河间王。
元光五年,刘德至长安朝见天子,并献上雅乐,期间,刘彻语重心长对他讲了一番话,“商汤和周文王,当初都只有区区百里地,最终成为王者圣人,你是不是也有这个追求?”
听上去像是在夸河间王的才德,但商汤和周文王皆是革了当时天子命的新王,有这样的追求,又是想要了谁的命?
所以,刘德听完回国,不久,纵酒享乐死了。
诸王的恶行,一是本性,二是大汉天子纵容,三是诸侯王的自觉。
唯有自损声名、德行,才能让天子安心。
借助诸王的罪行,天子只要愿意,可以随时削减王国郡县,甚至直接撤国入汉,完成权力集中。
如果天子愿意,还能通过饶恕诸侯王,彰显天家的仁慈亲和,损失微少的王国民心,大大提升圣誉。
但这样的事不能经常做,毕竟有损皇家颜面,损失多了,连江山社稷都要动摇。
刘彻以前不敢干。
现在敢了。
要是所有诸侯王的罪行全部暴露于天下,民情汹涌之下,逆子该如何应对呢?
是杀尽诸王,孤家寡人,没有半分仁恕之心、亲亲之念,是不杀诸王,民心尽失。
在长安城时,在甘泉宫时,总是逆子在让他做选择,终于能让逆子做选择了。
由里到外,刘彻舒爽极了,他好像,又行了。
“臣这就去办。”
“慢。”
刘彻叫住了董仲舒,“日前不是从赵地来了个江齐吗?有证据,有证人,广而告之送入关中,不要给太子隐秘诸王之罪的机会。”
“是,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