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靠在网吧的椅子上,在脑子里復盘刚才下的那盘棋。
又是靠ai布局占便宜,等对手急眼拼刺刀——这不撞自己枪口上了么?
从布局占优到杀龙,全程拿捏得死死的。
看来业余6段这个级別的棋手,已经被自己稳稳拿捏了。
正想著,qq弹出一个视频申请。
瞄了眼id“阡陌烟嵐”,顺手点了同意。
视频画面晃动著清晰起来,沈菀卿及腰的黑髮垂在真丝睡袍上,背后欧式雕护墙板映著水晶吊灯。
刚接通画面,网吧后边下机的大哥凑过来瞄了眼屏幕:
“可以呀这妞,原来网上真有美女呀?”
沈菀卿见有生人在场,下意识抬手掩住嘴笑。
顾云舟一眼认出这是她家在松江的別墅,上辈子他去过一次,光车库里的保时捷就停了三辆。
在他高一那年,两人相识於联眾围棋,第一盘棋输给对方一百多目,她反过来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新手。”
那时候网上交朋友特別简单,大家也都很单纯,隔著屏幕都给对方加八百层滤镜,取个阡陌烟嵐、一叶孤舟之类的文艺id,真能聊出《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剧情来。
顾云舟仗著记性好得离谱,棋力虽被沈菀卿甩开三条街,硬是和她从大斜千变聊到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在前后几年里製造出一千多页聊天记录。
大二暑假第七次被苏縈祺分手那天,他赌气买票杀到上海面基。
沈菀卿开著她妈妈的红色保时捷来接他,敞篷车顶棚都没关,发梢微卷的长髮被车窗涌进的风轻轻扬起:
“走吧,姐姐给你榨鲜橙汁。”
到现在他都记得那厨房飘著的橙子味,沈菀卿腰后的围裙带子系成蝴蝶结,榨汁机嗡嗡响得像要爆炸。
那天晚上露颱风大,沈菀卿扒著栏杆教他认星星:
“这是这是天鹅座的天津四,古人说它主文运的。”
她头髮扫过顾云舟脖子时,他浑身僵得像块石头。
其实当时心跳得厉害,可想想自己小县城出身的底子,再加上和苏縈祺那团乱麻,硬是把悸动摁成了相见不如怀念。
没捅破的窗户纸自然不会有裂缝。
毕业后顾云舟扎进金融圈当拼命三郎,多少带著“莫欺少年穷”的不甘心。
如今重生回看这些酸涩曖昧,简直像看小学生互传火星文般羞耻。
他现在是铁了心要走自己的路,天王老子来了也別想耽搁他下棋。
可沈菀卿上辈子在纽约街头被流弹击中的画面,就像根陈年鱼刺梗在喉头。
这辈子是得想办法把这姑娘摁在国內,甭管是考研还是考公,总比去纽约挨枪子强。
“师父大晚上还带全妆视察工作呢?”
顾云舟拖著长腔,瞅著镜头里连睫毛都根根分明的脸打趣。
沈菀卿鼓著腮帮子翻白眼:
“你师父我天生丽质要化什么妆!坦白从宽,晚上到底谁给你当枪手?”
她怀里hello kitty玩偶的耳朵都快被揪禿了。
“我自己下的呀。”
“就你那业余1段的水平能贏双飞农民?我寧可相信你现在能变身奥特曼闪现到我家!”
沈菀卿记得上上周顾云舟被自己让三子杀得哭爹喊娘,现在突然说要贏业余6段,这要是真的她当场能把笔记本电脑给吃了。
家里还请什么职业棋手来教啊,直接飞过去找他请教怎么修仙得了。
顾云舟盯著沈菀卿脸颊上的小梨涡,眨巴著眼睛:
“要不我们现在下一盘棋,开著视频下?”
“来啊!正好手痒想虐菜。老规矩上弈城!”
“上tom吧,你註册个五段的號,我顺便冲段。”
沈菀卿眼尾弯成新月:
“我们小舟要衝6d呀?tom现在段位硬的很,你还指望冲6d?別掉到k级就烧高香了!”
“你用阡陌烟嵐那个號么?好了,看到你了,我跟你申请对局了。”
顾云舟刚登上tom平台,就瞧见那个熟悉的id亮著,顺手发过去对局邀请。
视频里的沈菀卿突然瞪圆了眼睛:
“我的天!这不是最近爆红的那个ai大神?”
顾云舟多少有点得意,拉拉领口坐直身子,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想著马上就能收穫迷妹星星眼,结果屏幕那头突然炸开沈菀卿元气十足的喊声:
“小舟舟,我们改天再下!那个贏了破岩手的请叫我ai大神跟我对局申请了。机不可失,我要好好跟他学一盘了,不聊了,拜拜。”
黑屏前最后一帧是她鼻尖沁著汗珠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