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重山面色惨白的靠在门框上，复杂的目光在自家师父和自家大师兄的身上来回逡巡。

白髮老头和妖魔年轻人相视而笑的场面，透著股诡异的温馨，又怎么看怎么瘮人。

李龙湖回头看来，他下意识垂下头，脸皮抽搐，喉结滚动，却叫不出『师父』二字，痛到麻木的身躯也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先前看到的一切，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以为是拳拳到肉、巔峰技艺的武师清理门户，没想到是恶蛟斗鹏、气劲纵横的妖魔相残。

多年来，他以为自家师父是三江斩蛟的无双武师，没想到皮下面竟然还藏著另一副摸样。

此刻他心中却是涌现出浓郁的惧意。

再联想起昔年师父手把手教他桩法、拳法、刀法的模样，郭重山又莫名胆寒起来。

两幅面孔，哪个为真？

到头来，他究竟拜的是李龙湖，还是那头恶蛟为师？

还是分开这些年，师父何时被夺了肉身？

他真的分不清了。

“伤势无恙了？”

思绪间，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走到面前，郭重山下意识后退，同时伸手下探，握住了某样坚硬之物。

“……”

李龙湖看著悬在胸前一尺外的庚金虎首嵌环大刀，蹙眉不语。

“师……你……到底是人是妖？”

精钢铁环隨著主人的手颤抖轻响，郭重山喉头抽动，低声喝问。

李龙湖温声道：“你师父我自然是人，老七，先把刀放下。”

他心下一转，便知道老七是见识到先前自己的模样，几十年的印象受到衝击，一时间难以接受。

想想也是，凡俗之中，自家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亲人突然变作妖魔鬼怪，换做谁也会接受不了。

此乃人之常情，李龙湖理解，所以也不恼他，儘量温和的与他说话。

岂料郭重山摇摇头，握刀的手指又攥紧了几分：“师父从来不会这般与我讲话，你果然不是他。”

中年丧师，人生不幸。

徒儿无能，唯有以死相报！

他眼中泛起哀意，声音中犹自带上死志：“吾师千古，哀哉！痛哉！”

话音落，九环錚鸣。

庚金虎首嵌环大刀高举，直直朝著李龙湖的胸膛斩来，势大力沉，十成力尽出，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斩出此生巔峰一刀。

李龙湖被气笑了。

一眼便看出这小子轴劲上头，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难得摆次慈祥作態，反而起了反效果，果然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正要出手拾掇这小子，感受到那股刀意，他却轻咦一声。

“宗师心境，倒是蠢人有蠢福。”

“老七，今日，我就再教你一回。”

这句话莫名有些耳熟，郭重山背脊嗖嗖发凉。

只见李龙湖挑眉，手掌抬起，以手做刀。

然后轻描淡写的对斩了过去。

粗糲的手掌划过极其精妙的轨跡，赶在虎首大刀落下之前，后发先至，径直落向郭重山的面门。

分明只是一只掌刀，看在郭重山眼中，却好似一柄天兵压下，让他避无可避，下一刻就要將他斩成两半。

不挡，就会死！

本能的恐惧袭来，他的瞳孔震颤，整个身躯像是陷入泥泞之中，连挥刀的手臂都变得重逾千斤。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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