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寒意顺著他的指尖,悄然爬上心头。
很是诡异。
“这是哪里?”江临压下心中的异样,尝试著开口。
少女来到他身前,在他摊开的掌心,一笔一划,极为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字。
那笔划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复杂沉凝。
江临凝神静气,仔细辨认了好几遍,才在心中將那三个陌生的字符组合起来,默念出声。
“归骨祠!”
这三个字,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苍凉与沉重。
这里想必就是那契骨部先人埋骨之地,或是某种祭祀亡魂的祖宗旧祠了。
难怪瀰漫著如此浓郁的沉寂与荒凉气息。
少女的脚步声再次悉悉索索地响起,在不大的祠堂內四处游走,似乎在翻找著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便是一阵乾枯木柴被用力折断的咔嚓声,以及燧石相互敲击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没多时,一团暖意开始缓缓升腾瀰漫,驱散了些许古祠的阴寒。
少女走到他身旁,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待他疑惑地摊开手掌,便在他掌心清晰地划下两个字:“换药。”
江临当即挺直腰背,任由少女轻柔地解下那些早已被血水与药汁浸透的裹眼布条,然后用一块温热的湿布,轻柔又细致地擦拭著他的脸上和眼部的药泥与血污。
她的动作很稳,带著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专注。
当那些板结的药泥和骯脏的布条被完全取下,江临能感觉到眼皮上传来一阵久违的乾涩与轻鬆。
他怀著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期盼,尝试著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而预想中的哪怕光影並未出现。
眼前,依旧是那片让他感到窒息的漆黑。
无论是曾被毒液侵蚀的左眼,还是原本存在光感的右眼,此刻都已彻底沉沦於黑暗。
江临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寒意自尾椎升起,瞬间遍及四肢百骸。
这些日子以来,歷经种种九死一生的磨炼,好不容易才打熬出这一身勉强足以自保的技艺。
一旦失去眼睛,无异於前功尽弃。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小手轻轻覆上江临的手背,带著药草气息的指尖在他掌心缓缓划下。
“毒,可解,信我。”
心神剧震的江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点了点头。
少女似乎还是担心,在他掌心继续比划解释:“我叫阿阑,是契骨巫祝,正修习息言咒,暂不能言,非不愿说,此毒,我识,能解。”
原来她竟是身怀异术的异族巫姬。
虽然依旧不明白那息言咒究竟是何种奇异的修行法门,但那句此毒,我识,能解,如同一道曦光,穿透了江临心中那层层叠叠的绝望阴云。
阿阑见他迅速镇定下来,心下佩服的同时不再多言,开始专心处理他的伤口。
江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凉黏稠的药浆,被她用某种柔软的羽毛,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那早已失去知觉的眼皮之上。
那药浆触及肌肤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酷烈痛楚骤然炸开。
初时,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恶狠狠地钻入他的眼眶骨髓。
隨即,又像是被泼上了一勺滚沸的铁水,整个头颅都被那无法言喻的剧痛灼烧得嗡嗡作响,意识都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彻底衝散。
他死死握紧拳头,牙关在剧痛中发出咯咯的错响,额角青筋根根暴起,浑身肌肉都因这非人的折磨而剧烈痉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几乎要將他撕裂的痛楚狂潮,才如退潮般缓缓消歇下去,化作一阵阵可以忍受的余痛暗流。
虽然无边的黑暗依旧笼罩著他,但江临敏锐地感觉到,那股盘踞在他体內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蔓延的阴寒毒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截断源头,停止了扩散。
甚至连他呼吸之间,那股带著死亡气息的腐甜之味,也悄然淡去了不少。